她興致盎然地給凱瑟琳一一指點,這把是她母親送給她的人生中的第一把匕首,非常鋒利的這把她用來割過自己的頭發,還給手臂上劃了個十字,這把是去日本旅遊時購買的……
好吧,對比安吉之前的愛好和經曆,她這次確實良心大發地給自己提了個不算很離譜的建議。在離開後,凱瑟琳對自己這樣說。不過,凱瑟琳覺得自己至少現在,是不會喜歡收藏刀具的。
也許是安吉的話真的讓她放鬆了下來(安吉告訴她,要麼現在和她一起擦拭匕首解壓,要麼還是趕快回墨西哥找萊昂納多睡上一覺——她昨天剛和約翰尼·米勒大吵一架,現在對凱瑟琳身上戀愛的酸臭味很不滿),即使一天內來回奔波坐了兩班飛機,她也沒覺得有多累。當然也可能是在卡梅隆的錘煉下,她的體能突飛猛進了,好吧,也許卡梅隆才是世界上最高效的健身教練。
但等她回到羅薩裡托小鎮上,她卻驚異地發現萊昂納多居然一整天待在酒店裡沒有出去,還向她邀功說,他照顧了兩隻貓一整天——要知道人緣極佳的他隻需要一喊,肯定有一大幫配角演員和工作人員願意和他出去玩的,絕對不會存在她不在就沒人陪他的情況。
“比利跟我說,他之前在小鎮上吃了一家叫查普林的墨西哥南部料理,那裡的尤卡坦半島風味的燉肉非常可口,還有一種奇怪的塔可,好像是蝗蟲做的,這太古怪了,我們晚上可以去試試……”看到凱瑟琳的表情,正說得興致勃勃的萊昂納多停了下來,片刻後,他明白了凱瑟琳的疑問,失笑後溫柔地說,“怎麼,我就不能等你一天,一定要出去玩嗎?我現在發現,一個人安靜坐在房間裡發呆也挺有趣的。”
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凱瑟琳想。但她說不上來哪裡不一樣——他的麵貌沒有分毫改變呀,還是那樣精致的少年氣,難道他變成熟了?不過,這些天他們其實並不如第一次試鏡前開玩笑所說的那樣,一起拍戲就能每天見麵,陪伴彼此。這幾周他們真正親密相處的時間並不多——不僅因為忙碌,還因為無論是她自己還是萊昂,對專業性的要求都甚高,大部分時候,他們湊在一起討論的都還是角色。偶爾有幾個靜謐無人的傍晚,他們難得不以傑克和露絲的身份相處時,也隻是一起坐在酒店陽台上看星星,彼此對視到終了卻無話。
她凝望著他。旋即,一股強烈如洶湧河水衝刷過大壩般的力量帶來的安全感,極其少有地在她心中回蕩。她甚至有些為此不解和後知後覺——這種安全感太過稀有,是她從繈褓之中時就未曾從任何人那裡獲得的感覺。
她住過一個又一個舒適的酒店,從一棟又一棟房子裡搬進搬出。不同城市,不同國家,她早已習慣這樣候鳥一般的遷徙,習慣拎著行李孤獨地推開陌生的房門。很少有人等過她,或者說,讓她真的相信會有人在房間裡等著她。
萊昂納多沒有再看她。在臉上的笑意消逝後,他輕聲說:“我擔心你會想和我分手——在殺青之後。”
“為什麼你會這樣想?”凱瑟琳走了過去,坐在他的對麵,心平氣和地問。
“因為就是我千裡迢迢把你帶到這裡,一定要你試鏡,然後你現在……吃了那麼多苦。你知道為什麼我們能擁有這個周末嗎?”萊昂納多看上去有點神色低沉,“因為卡梅隆忙著和福克斯的對接人吵架,實在無法展開工作——我聽說才開拍不到兩個月,資金就已經馬上要告罄,福克斯必須追加預算了,但他們要求卡梅隆刪減特效時長和某些場景。雖然我現在有點恨他,但老實說,他的眼光總比福克斯的人好。如果這真是一艘沉船,那我的決定不僅害了自己,還把你也害了。”
他看了一眼凱瑟琳,難得拋卻那些情意綿綿的對話,直抒胸臆地告訴她:“我怕你到時候會恨我。我知道你總是嫌我幼稚,但我就是這樣,我連你不喜歡我都不能接受,所以更害怕你會恨我。”
“……但出不出演露絲是我的決定,不是因為你,你至少不必為這個內疚。而且我愛露絲,絕不會因為這個責怪你的,”凱瑟琳為他的坦誠怔住了一瞬,於是也直白地回答,“何況我如果有那麼聽你的話,那我就該去演朱麗葉,然後現在我們已經在快樂地享受羅朱的宣傳期公費旅遊了——但我相信,我們的汗水會帶來收獲的。”
“好吧,那我們也應該賭一賭我們的運氣不會這麼差。我們已經這麼辛苦,那就一定會有回報的,到時候全世界都必須愛我們,追逐我們,為我們發瘋——我想,我們一定要堅持這個想法,這樣才能在未來的幾個月撐下去。”他為她的話重新露出了明亮的笑意。
下一刻,他們緊緊相擁,像是情之所至,又像是分擔恐懼,相互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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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9月的末梢,他們又開始拍攝水裡的戲份時,凱瑟琳認為,之前她覺得萊昂納多變成熟了,隻是一種幻覺。
她其實挺怕冷的,但每次卡梅隆一吩咐,她還是立刻下水,不敢惹怒這條脾氣暴躁的巨龍——但萊昂納多就敢。他總是敢於當著卡梅隆的麵,用腳趾一點點觸碰水麵測一下水溫,然後撒嬌抱怨了足足一分多鐘,抱怨水溫太低,抱怨反複化妝太煩人(公平來講,其實工作人員每次都努力把蓄水池裡的水加熱到溫暖的程度,但水量實在太大,拍攝時間又過長,很多時候還是會感覺有些冷)。
直到卡梅隆露出了想要把他踢下去的表情,萊昂納多才會磨磨蹭蹭地下去——所以卡梅隆說他是被寵壞的波斯貓,其實並沒有什麼錯。而那時候,凱瑟琳已經泡水裡好一會兒了。
卡梅隆為了拍攝效率,一度連讓他們爬上來去衛生間這件事都不允許(凱瑟琳拒絕回憶這些天為這個造成的難堪結果)。而且他們得一次又一次地在水裡補妝,凱瑟琳要更悲慘一點,因為她的卷發即使天然卷度再高,也扛不住這樣高頻率的水池拍攝,幾乎隔幾個小時就要讓工作人員重新卷一遍,然後重複給他們的臉上塗上特質的粉末材料,遇水就會結出冰晶一樣的效果——而塗上去的感覺同樣相當不舒服。幸好,卡梅隆決定用特效做出他們嘴裡呼出的白氣,否則凱瑟琳真的不能想象那會有多麼折騰。
卡梅隆當然也泡在水裡,或者坐在水裡的沙發上指揮他們,給他們細致地講戲。他們聽得很認真,凱瑟琳在竭儘全力地開發自己的表演能力和體力後(主要是後者),也絕望地認為不能再表現得比下午這次更好了。但那一天他們還是拍了16個小時,到最後凱瑟琳幾乎沒有上岸的力氣,是助理把她拉上來的。在萊昂納多幾乎要崩潰罷工的時候,卡梅隆甚至對他和現場其他在水裡的工作人員說,我讓你們呼吸就不錯了,你們還想怎麼樣?
……他們當然不能怎麼樣。晚上回到化妝間後,凱瑟琳第一次有砸東西的衝動,不是想要責怪誰,就是一種崩潰後想要毀滅什麼的原始情感——但最後她還是放棄了,她很現實地不想賠錢。他們一起咒罵(罵的對象很明顯,他們甚至一度覺得8月的那次讓卡梅隆也中招的投毒事件還挺解氣的),相互擁吻,相互鼓勵,在床上酣暢淋漓後再近乎絕望地相信一定可以堅持下去,她和萊昂納多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