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湯姆留在彆墅裡,也很快問出來了原因:早在頒獎典禮開始之前,馬丁就已經不太傾向於緋聞太多的妮可出演凱瑟琳·赫本了,因為這會讓戲外的氣氛影響電影本身(凱瑟琳·霍麗德的緋聞當然也多,但架不住男主角萊昂納多就是想和她合作啊)。
但妮可還想爭取一下,所以邀請萊昂納多到家裡來讀劇本配戲,萊昂礙於情麵去了一次,正好就碰到了伊莎貝拉。貝拉當然知道他就是凱瑟琳的前夫,所以好奇之下還是想方設法用妮可的家庭影院,把泰坦尼克號看了——隻有上帝才知道妮可和萊昂路過放映室,然後發現裡麵放的是泰坦尼克號時會是什麼詭異的心情。
湯姆嗤笑了一下,打了幾個電話後就確定了飛行家的近況。妮可已經確定被委婉地勸離了這個項目,現在馬丁正在找救場的人選,可能是妮可的澳洲老鄉凱特·布蘭切特,也可能是另一個凱特,多年前就憑借理智與情感嶄露頭角的凱特·溫斯萊特。
湯姆若有所思——想想也是,萊昂納多又不傻,要是妮可今年輸給了凱瑟琳還好,沒輸的話,還和妮可合作豈不是戳凱瑟琳的心嗎(雖然凱瑟琳可能不在乎),萊昂對凱瑟琳從沒有死心過,當然不會做這種傻事。
也許是心靈感應,下一刻,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妮可。
離婚後的這兩年,他們之間的對話都是通過派特這個第三人轉達,但現在派特被湯姆開除了,妮可隻好親自聯係。她勉強用平靜的語氣問她的前夫:“你接走了貝拉和康納?”
“嗯。這沒什麼吧,你不是同意頒獎典禮結束後就讓他們回來嗎?”湯姆語氣比她更平靜,聽上去還有一絲讓她惱火的笑意。
妮可低聲說:“我是同意了,但我以為你會願意讓他們待久一點,畢竟我大半年沒有見他們,接回來才不到一個月你就又要接走。”
“妮可,這個世界不是你以為,就會按照你的想法來。”湯姆說話並沒有留情,“你很清楚貝拉不喜歡生活在閃光燈下,但你還是帶她去了典禮現場,所以,也許和你待在一起並不是個好選擇。”
“……你還是就想為凱瑟琳出氣而已。”妮可冷笑一聲,不再示弱,“和你離婚後,太多人躲著我,遠離我,他們覺得我離開你就什麼都不是,我的人生已經完蛋了,但事實證明,這完全沒有。時時刻刻是我離婚後拍的第一部電影,換成以前,你一定會在雜誌上,或者打電話對我說恭喜,哪怕我們已經離婚了。而到現在你都什麼也沒對我說,隻是把孩子接走……”
“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她是我的未婚妻,我愛她。而且凱瑟琳不會背地裡串通記者,來給我下套。”湯姆的語氣輕飄飄的,就像一陣助燃的風,促使火燒得更旺,一瞬間點燃了妮可的怒氣,於是她提起那個在湯姆麵前為她說話的60分鐘欄目主持人的名字:“彼得的確是我的朋友,但不是我讓他這麼做的,我也沒想到他會這麼乾!”
“是不是已經不重要了。但一直以來你是這麼表現給這個世界的,明麵上你對我隻有好話,但你用儘一切辦法,想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受害者。因為我們不在意,所以你肆無忌憚地從我和凱瑟琳身上汲取道德資本,我可以忍受,因為這是我欠你的,因為我違背了我們曾經的誓言。但你現在做得過了,你不該讓凱瑟琳難堪。”湯姆的聲音並不大,甚至還很動聽,但這種被無視的感覺卻如同一把尖刀刺進了妮可的心。
“你,你……你說得好像你很委屈,”妮可的情緒變得更加激動,“難道我不是受害者嗎,難道你沒有拋棄我嗎!你敢保證,你是在向法院申請分居之後才和凱瑟琳搞上的?”
“我們那幾個月已經為此吵過太多了,我現在不想和你談這個,”湯姆輕鬆把矛頭調轉回去,“你敢對上帝發誓,你不清楚這幾個月是誰往凱瑟琳身上潑臟水嗎?卡梅隆和傑瑞德感情正好,可不會樂見凱瑟琳當年出軌傑瑞德的事又翻出來。”
妮可有點受不了他這樣回避,又一件件地翻舊賬,隻好說:“那是哈維的意思,我沒有下手。再說,我不下場踩一腳已經是仁至義儘,難道我還要寬容我的對手,一個搶走我丈夫的人嗎?至少我從來沒有在媒體麵前對凱瑟琳有所惡言。”
“當然,我知道你真正恨的是我。”湯姆嘲諷地說,“至於哈維?凱瑟琳一知道冷山是米拉麥克斯出品,就把劇本丟開了,然後我也拒絕,這才能到你手上。妮可,我已經和你離婚,無權去管你和誰走得近,但韋恩斯坦是什麼東西,你應該很清楚,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妮可的笑聲裡比他更具諷刺,看上去她對此也痛苦已久:“我想要更好的劇本,更好的電影項目,我有什麼選擇,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像凱瑟琳那樣幸運,19歲就能全球爆紅,做什麼都是整個好萊塢的女星都達不到的成就,當然可以一直保持她優雅善良的姿態。雖然我勝過了她拿了奧斯卡影後,但那天晚上我一個人站在酒店裡哭泣,因為我從未有一分一秒像她那樣感受到權力的滋味。我失去了飛行家,拿到過紅磨坊和冷山,而這些全是從她的手裡漏出來的。”
妮可開始抽泣起來,這讓湯姆心情複雜到極點:“我知道我永遠到不了你的地位,在你身邊的時候,我就像一件屬於你的附屬品……但我永遠無法忘記十幾年前是你做了我的引路人,你保護了我那麼久……沒有你,不可能有我的今天,我是被你才推薦給這個世界的。在離開你時,我才感覺到你的愛已經把我慣壞了,讓我感受到成長的痛苦。我現在隻是想和你分享我的成就,得到你的祝賀和認可,難道我的要求很過分嗎?你真的是那個和我結過婚的男人嗎?”
“可我已經不是你的丈夫了,我祝賀你,但你應該找彆人分享你的喜悅,不要停留在過去,也不要從我這裡獲取認可。”湯姆沉默了好一會兒後,還是克製住了自己的情緒。
“你太冷漠了,我們真的結過婚嗎,”妮可的聲音聽上去像一陣幻夢般的囈語,“我經常午夜夢回,想起我們那十年,那麼美好的經曆,你給我的愛是任何人都無法比擬的……而你和凱瑟琳分開之後,你也會這樣冷漠地對她嗎?”
聽到最後一句話,湯姆的聲音才變得冷凝起來:“我不會和她分開,你也不該說這樣的話,我已經訂婚了。”
而妮可就像發現了他的什麼弱點一樣,也開始紮他的心:“你們會分手的,一定會。因為你的誓言如果能兌現,你就還和我在慶祝結婚紀念日呢。我不怨恨她奪走你,因為我意識到了,她未來也一定會離開你。將來我肯定能看到這讓我痛快的一幕——因為她比我更不能忍受被你的光芒遮住,如果她暫時忍受,隻是因為還算愛你。而且她有沒有像愛萊昂納多那小子一樣愛你?就算有,她不還是把他甩了?你們這些自大的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我已經看清了,她還沒有,這當然是因為你很會哄人,她又太年輕……我太知道你有多麼會編織一個充滿愛的幻夢了,”妮可語速越來越快,如同燒烤架上劈裡啪啦飛濺的炭火,一塊一塊地濺出滾燙的傷口,“但她總會反應過來,然後離開你的,她都聰明到24歲就能勝任製片了不是嗎?我期待那一天,我就等著你也為此痛苦。”
妮可聽到了她的前夫顯然被氣狠了的急促呼吸聲——妮可回望過去,發現這是她第一次把湯姆氣成這樣,她覺得如此釋放自我:在以前,她永遠是先被氣得暴跳如雷淚流滿麵甚至砸東西的那個人,而湯姆在一旁用無奈又寬容的眼神看著她,安撫她,這反而讓她更加崩潰——好像一切都是她無理取鬨,阻礙他工作一樣。
“如果你下次打電話過來是想說這些……妮可,你就不要再打了。”但湯姆最終還是沒有被她氣得砸什麼東西,他的聲音有一種死寂的平靜,而下一句話頓時讓她再也坐不住了,“還有,以後不要再來接貝拉和康納。”
“你憑什麼這麼做,我是他們的媽媽,就算撫養權在你那裡,你也答應過我,我有隨時隨地探視的監護權!”妮可沒想到他居然會拐個彎這麼做。
“你不是說過我的誓言都不算話嗎,那你應該對此有所預料吧。再說你太忙了,妮可,這兩年你一口氣拍了五六部電影,貝拉和康納都說過,為什麼即使在媽媽這裡,也總是見不到媽媽?既然如此,為什麼你還要撫養他們,而且我也不需要你付贍養費。”湯姆的話殘忍地攪動她的心臟,氣得妮可立刻駁斥回去:“你說這話才是最大的荒謬,難道你就不忙?去年你拍最後的武士的時候,是凱瑟琳在幫你帶孩子!如果你要贍養費,我完全可以付!”
“我不需要。如果我需要的話,為什麼要分給你那麼多財產。而且等她忙起來的時候,我當然是自己帶,絕不會讓她辛苦。她是我的未婚妻,很喜歡他們,未來也會成為他們的母親,不會再需要你。當然,如果你不滿意,你可以向法院重啟官司,但你應該清楚你是贏不了我的律師的,所以親愛的,建議你不要浪費律師費。”
他知道自己這段話太過讓人傷心了,所以他聽到妮可罵了一句澳洲口音的粗話,然後像和風車搏鬥的堂吉訶德一樣絕望又惡狠狠地說:“無論如何,這是我的勝利,我贏了。我有奧斯卡小金人了,就連凱瑟琳也有,湯姆,就你沒有。”
但隨後,她難過地放聲大笑起來,聲音裡是滿含悲色的哭腔——他模糊回憶起,妮可最悲傷的時候總是會這樣失魂落魄地笑,就像當她兩次得知流產手術無可避免時那樣。
果然,她接下來抽泣著說:”你永遠不會對我的痛苦感同身受,他們像兩個天使降臨到我的腹中,又這麼快離開。而你轉頭就愛上了新的人,忘記了他們。你還會有你和凱瑟琳的孩子,但我呢,我的身體……我不該那麼評價你和凱瑟琳的關係,原諒我吧……你應該對我道歉,我也對你道歉,也許你們會有美滿的婚姻和家庭的。隻是,你永遠不會知道一個母親的感受和痛苦,我隻是還無法忘記過去,所以一直停留在原地。我也不會再帶貝拉去公開活動了,好嗎?”
湯姆想到妮可第二次流產手術後醫生的話:妮可的身體如果再次生育,會非常危險。
“對不起,妮可,你想要的一切生活,我都真誠祝願你能得到。”他迅速道歉,心裡也隱隱感覺歉疚,畢竟他剛才說話實在太刻薄了。
但說到底,妮可暫時的示弱並不能改變他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當初他根本沒想和妮可共享監護權,隻是不想在凱瑟琳麵前顯得太無情,又想儘快離婚,所以才在離婚協議上讓步。再說,他願意因為過去的情分而忍讓,但為什麼要讓凱瑟琳跟著他受委屈呢?何況剛才妮可實在激怒了他,他不想又因為她的眼淚把話收回去,妮可以前總是用這一招,他已經麻木了。
所以他最後又補充說:“但是我並沒有改變主意,你可以想怎麼罵就怎麼罵我,可以在媒體那裡隨意評論我們的過去,這是我欠你的。但是,我不會再讓你拿孩子來給凱瑟琳難堪了,你最好也永遠彆讓我知道你在媒體麵前說她。”
然後他掛斷了電話,把妮可抽泣的祈求之聲忘在了腦後。
他在露台上站到了天黑,幾乎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一種久違的隱憂和失去掌控的慌亂在他心中徘徊,他完全無法忘記妮可詛咒一樣的憤恨之語,如此真實,如此讓人恐懼。直到他看見凱瑟琳帶著貝拉和康納從碼頭上回來——他們居然拿著桶和魚竿,看上去滿載而歸,康納可能掉進過水裡,所以在笑嘻嘻地捋著他濕透的衣服。貝拉開心地在樓下喊他,他也回過神來,笑著和他們打招呼。
“我下周去一趟康涅狄格州,”晚上他們休息前,凱瑟琳在他懷裡迷迷糊糊地說,“我簡直不敢相信——她居然主動提出要見我。”
“凱瑟琳·赫本?”白天才打聽過飛行家的項目,湯姆很容易想起這個,果然,凱瑟琳點了點頭。
凱瑟琳看到他複雜的神色,以為他誤會了什麼,於是笑著說:“放心,不是萊昂引薦的——他哪有那個本事能保證請動赫本啊,再說我沒答應,他也不敢貿然去聯係。不過,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想見我。”
——————————————————————————
在4月的第二個星期三來到了康涅狄格州的舊塞布魯克之前,凱瑟琳坐在飛機上,還在想英國作家紮迪·史密斯說過的話——“如果艾娃·加德納是在豪華浴缸裡洗泡泡浴,那麼凱瑟琳·赫本就是在康涅狄格州的寒風中,站在一桶冰水裡。”
而在見到凱瑟琳·赫本真人後(一個因為年紀到了身高稍微有些萎縮但仍然和她一樣高、說話時有因病導致的顫音,但仍然思維清晰爽朗的老太太)後,她來不及對這位影史最偉大的女演員致以敬意,也來不及聊聊她的外祖母,赫本就在神采奕奕地和她相互問好後說:“你坐私人飛機來的?”
這是一句廢話,因為那架小型私人飛機就停靠在不遠處的停機坪上。
“你會開飛機對吧?”她還沒來得及回答,赫本又愉快地問道。
“會,但我現在隻會開小飛機……”凱瑟琳硬著頭皮說。她也算見慣大場麵了,但在凱瑟琳·赫本麵前,她就像個靦腆的小孩——不過這也很正常嘛,赫本1907年出生,現在已經95歲了,她的外祖母在赫本麵前也隻是一個小女孩。
“那很好,正好就我們兩個人,最多再添一個——人多了就沒意思了。”赫本環顧四周,抽中了自己的倒黴蛋助理。看著這個助理的苦瓜臉,凱瑟琳大為震撼:赫本不會初次見麵就想坐她的飛機兜風吧,她又不是湯姆,還沒有長年累月地練習過開飛機,萬一出了點問題,那她真是難辭其咎……
然而凱瑟琳·赫本就像傳聞中那樣隨心所欲,早起早睡,堅持鍛煉——她是60歲還在玩滑板騎著自行車到處跑的人。所以之前凱瑟琳也毫不意外地在早上六點抵達舊塞布魯克後,就收到了赫本馬上可以見她的通知。現在老太太想坐飛機,誰又能攔著這位年輕時候就雷厲風行的女人呢?
凱瑟琳躊躇了一下,看著老太太已經開始進行上飛機前的身體檢查,最後還是說:“我很榮幸當你的飛行員,但我有一個要求——萊昂納多到現在都不會開飛機,這不行,你不能讓他用特效,他也得親自上陣拍霍華德·休斯的戲份!”
麵對這個眼見躲不過就把前夫拉下水的年輕女孩,赫本爽朗的笑聲回蕩在樹下,她點頭說:“好,我保證會轉告華納那邊的人。”
既然拉了人墊背,凱瑟琳也心情好了起來,她親自扶著這位她崇敬已久的傳奇女演員走上舷梯,然後繞著舊塞布魯克盤旋一周,讓赫本看得露出笑容後才穩穩降落——謝謝湯姆給我報的飛行課程,真的很有用,凱瑟琳在內心默默祈禱和感激。
下來之後,赫本對她說:“果然,你大部分時候都是壓低聲音說話的,在飛機上你一緊張,聲音就讓我感到很熟悉了……真的很像朱迪。”
就算有快十年沒拍電影了,凱瑟琳·赫本也從未真正遠離電影行業,她也看了凱瑟琳的芝加哥……在凱瑟琳唱Nowadays時,幻境裡的她壓低聲音唱歌是如此動人,因為這是洛克希臆想中才華橫溢的自己,而在幻境外,凱瑟琳就才用了她的本音唱歌:故意唱得過分尖利——而這讓赫本很快想起了一個故人,再說,這孩子的姓也太熟悉了。
“那你是為什麼想見我?因為我的外祖母嗎?”凱瑟琳好奇地問,順便也開了個玩笑,“還是因為我們都演過小婦人……隻不過你是喬,我是艾米。”
赫本也大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會猜是因為奧斯卡呢。”
凱瑟琳扶著她在樹叢旁以緩慢的速度散步,然後說:“我不覺得您是因為我又拿了一個小金人,才想見我——否則您12次提名四次獲獎,怎麼一次都不去啊。”
“那不一定,我是因為不想去了之後又拿不到獎才不去的。不要把我想得太高風亮節,時間會美化一切,我年輕的時候可比你還要特立獨行多了。”赫本詼諧地說,顯然已經對她有所了解,“當然,我認為進行表演工作就已經是我的獎勵了,因為這是我喜歡的工作,能不能拿獎不是最重要的事。而且說起來,朱迪·霍麗德當年獲獎的時候也不在現場啊。”
“是的,她是在百老彙聽到自己拿獎的消息,”凱瑟琳回憶說,她察覺到,赫本居然有點在安慰她的意思,這讓她心裡高興起來,然後又故意傲氣地說,“你說得有道理,那下次提名如果我還沒拿獎,以後我也不去奧斯卡了。”
赫本笑了起來:這個女孩和朱迪的性格還真的有點像——當然,凱瑟琳更冷靜穩重,朱迪要活潑得多,一看就是備受寵愛長大的。
她想到五十多年前,和斯賓塞還有朱迪合作亞當的肋骨時,朱迪在片場總是很興奮,故意用自己過於尖細的嗓音逗笑他們。因為這個女孩本以為自己永遠隻能留在百老彙,畢竟哥倫比亞嫌棄她不是明星,毫無名氣。但加森·卡寧把她推薦給了凱瑟琳·赫本,堅持朱迪才是絳帳海堂春電影版最合適的女主角。所以她也力排眾議,讓朱迪出演亞當的肋骨的女配,以增添名氣——然後朱迪果然一炮而紅,絳帳海堂春成為了她首提即中的獲獎電影,她一躍成為奧斯卡影後,連格洛麗亞·斯旺森後來都崩潰地對朱迪直言:為什麼你會在這一年出現?我再也沒有拿獎的機會了。
“你知道我第一次見到朱迪是在哪嗎?”赫本竭力思索後說道,“在米高梅的一間辦公室,她剛揍了一個想騷擾她的製片人,把那個人揍得滿臉開花。”
看到凱瑟琳的表情,赫本又說:“每一代好萊塢都是相似的,女人的地位尤其如此,這是我一直以來想抗爭的。就像我和斯賓塞合作的那二十多年時光一樣,我們扮演著那個時代最完美的美國男性和女性,一個不再拋頭露麵的女人,和一個試圖把她鎖在家裡的男人。”
她老了,但她的思維仍然如此敏捷,凱瑟琳甚至有些羨慕她了——這種無拘無束,堅定善良的偉大性格。於是凱瑟琳終於沒忍住問起了朱迪·霍麗德的一些瑣事,而赫本也把她能想起來的事告訴她。
看著年輕的凱瑟琳含淚的雙眼,凱瑟琳·赫本想: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世事無常。
就像她並沒有想到活潑的朱迪後來會如此消沉,在44歲英年早逝,從此默默無聞,被提起時也隻是說她是僥幸擊敗了貝蒂的平庸演員,但幾十年後,朱迪的後代又點亮了她為自己取的藝名。在赫本漫長的一生中,她幫過的人實在太多,朱迪隻是其中之一,一直以來,她都想幫助更多的人,隻是,不是所有人她都能拯救……她的哥哥在她11歲時上吊自殺,她沒有辦法,斯賓塞和她拍完最後一部電影後心臟病發死在她的懷裡,她沒有辦法,她陪伴費雯·麗去做過多次電擊治療也沒能治好精神疾病,她看著她憔悴瘋狂的病容同樣沒有辦法,以至於在她去世後,赫本甚至鬆了口氣:這個墜落凡間的美麗天使終於可以離開人世,永享安寧,不再被疾病所折磨。
幾十年來,她總是想幫助拯救那些敏感易碎的靈魂,好像這就是她的使命。她喜歡被人愛戴的感覺,也願意竭儘全力回饋所有愛她的人。
“我的外甥女真的很驚訝奧斯卡把最佳影片頒發給了一個24歲的年輕女孩,這簡直不可想象。”凱瑟琳·赫本回過神來,語氣仍然堅硬無比,“實際上……未來是屬於你的,但你要保護好自己,無論任何時刻,都要堅持做你想做的事。”
凱瑟琳站住了腳步,認認真真地聆聽她的話。
“珍惜你的表演天賦和善心……你不可能永遠每一部電影都極其成功,而當滑鐵盧的那一天到來的時刻,保持好你的心態,想方設法尋找新的出路。如果找不到,那也要過好你的生活,清醒的放縱也比默默流淚更好,不要委屈自己,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了。”
祝願你保持你的好運,不要像朱迪那樣。
凱瑟琳被她曆經歲月洗禮的眼神所深深感觸。凱瑟琳嘴唇嗡動著,望著這個95歲的傳奇老人,這一刻她什麼也不顧了:如果她想要她出演飛行家,那她就去演吧,即使那是萊昂納多的電影。
“你是想要我扮演你嗎?”所以她衝動之下問道。
赫本也被她這種純粹的,短時間突然建立起來的知己之情所感染,她緩緩說:“不,我不是要求你來扮演我,你長得一點也不像我。實際上我對於自己被搬上熒幕,還是在一部講霍華德的電影裡並沒有什麼興趣。再說,我也看不到它上映的時候了。”
“怎麼會?”凱瑟琳震驚地說,心裡卻有所確認——這些年凱瑟琳·赫本幾乎每年都要做手術。
我的身體我知道,那一天就要來了。”年老的凱瑟琳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年輕的凱瑟琳的臉,似乎是要從她如同那個爭奇鬥豔的黃金年代裡沉浮過的美麗臉頰上,尋找一點舊日的痕跡,“沒關係,我不害怕死亡,那一定很精彩,就像一場永恒的酣睡,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
生命的遺憾就在於,時間已經走到了儘頭,但她還看到了嶄新的,善良又富有才華的年輕靈魂,隻是……她已經幫不上太多忙了。
2003年5月10日,凱瑟琳·赫本檢查出脖子上的惡性腫瘤,但她沒有選擇公開,也沒有進行任何治療。
2003年6月29日,凱瑟琳正在意大利拍攝星戰前傳3時,萊昂納多在洛杉磯和已進入凱瑟琳·赫本這一角色最終試鏡的凱特·溫斯萊特配戲時,他們都在第一時間得知了那個即將傳遍世界的悲傷消息:
凱瑟琳·赫本在家中安然離世,享年96歲,死前所有親人都陪伴在她的身旁,她葬在了家族墓地中,與她的父母,與和她陰陽兩隔85年的哥哥相鄰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