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時,腰上的手臂就像不可抵抗的強力磁場,讓他的理智鋪天蓋重新回到大腦裡。
裴煜低下頭,他答應了不在外麵說有關他們關係的事,便隻輕觸路凜洲的腹部,若有所指,簡短地問:“沒事吧?”
路凜洲唇齒緊閉,想說什麼又沒說,生硬地收回目光,空下來的手伸進口袋,用力絞皺煙盒。
按照時間來算,他們的孩子才剛滿一個月。根據裴煜的了解,這正是最不穩定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滑胎流產,何況路凜洲剛才揍人的動靜那樣激烈。
裴煜唯恐這個孩子無法擺脫書中的命運,滿含擔憂,繼續追問道:“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路凜洲自己毫發無損,當然清楚他關心的都是那個不存在的“孩子”。
按照往常,他這時應該破口怒罵兩句,再讓裴煜去看看腦子。
幾度欲言又止,他扣住裴煜的手腕拿到一邊,冷聲說:“沒事。”
裴煜怕路凜洲是敷衍自己還想繼續打架,原樣扣住他的手腕,難得的緊,緊得熱度全都導入了血管裡。
“彆打了,他沒做什麼。”裴煜無奈地追著那雙回避自己的黑眸,徐徐勸道,“你的手才好…我不希望你再受傷。”
除了孩子,他當然也不希望自己的Omega遭遇任何不測。
路凜洲聞言一怔,剛將腦袋轉回來,裴煜就放開了他。
在空落落的手腕上留下一陣空虛。
隨後退遠一大步,低頭回避,小聲提醒:“有人來了。”
不隻是有人來了,是烏泱泱一大群人,在聽到外麵激烈的打鬥聲後,全都從雙開大門湧了出來。
他們看熱鬨有多積極,看清熱鬨的中心是路凜洲之後就有多後悔。
吵吵嚷嚷大張旗鼓地來,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散了。
地上的鼻青臉腫的男人手腳並用爬起來,不敢責備更不敢報複回來,趁亂逃離現場。
姍姍來遲的餘勤茫然了一陣,沒從路凜洲冷沉的臉色裡看出什麼東西來,而裴煜終於有了時間關心自己,強忍住想要皺起的眉揉了揉胸膛。
餘勤當即心裡大叫不好。
不管路凜洲對裴煜到底是什麼態度,但他把人睡了,按照他的邏輯,這就是屬於他的東西。而他的東西卻因為自己的疏忽受了傷。
路凜洲滿腔無名火化作一道冷眼,掃向呆若木雞的餘勤:“去開車。”
餘勤急忙點頭弓腰,在心裡狠狠抹了把冷汗:“是,路總。”
路凜洲走得很快,裴煜不疾不徐跟在最後,等兩人上車後才去拉副駕車門,怎麼都拉不動。
麵前的車窗搖到了頂,一片黑,裴煜正想敲敲窗示意餘勤開門,卻先察覺到了來自後座的打量視線。
可他一看過去,路凜洲就迅速將臉撇開。
裴煜:“……?”
後座車門輕易就能拉開,裴煜也無所謂,換到後座坐下。
後座寬敞歸寬敞,但兩人都是一米八幾的大男人,路凜洲坐在長椅中央,裴煜上去後就不得不一邊抵著車門,一邊貼著他的腿。
因為陌生的觸碰,裴煜低下頭,恰好看見那隻擱在腿上握成拳的手,骨節泛紅,便問:“你的手擦破了?”
揍彆人的臉居然能擦破自己的手……這得用了多大了力?
路凜洲發出一聲輕輕的“嗯”,很疲憊似的,把手翻了個麵,又往車裡挪了挪,給裴煜讓出完整的一人座。
隻是關節處擦破了點皮,很輕的傷。裴煜也不再多說,解開兩顆襯衫扣子透氣,卻不好直接在這兒把衣服拉開檢查傷勢,他又輕輕揉了幾下,靠到車窗上休息。
豪車在公路上行駛,平穩安靜,規律而有節奏地微微晃動,仿佛一艘飄蕩在平靜水麵上的小船。
窗外夜色深沉,倦意潮水般卷上來,拉下裴煜的眼皮。
餘勤專心開車,偶爾抽出一縷心神觀察後座的動靜。
拐彎時一個顛簸,把裴煜搖向逆著車窗的另一邊。睡夢中的人像被抽空了骨頭一樣渾身軟綿,獨自端坐了沒幾秒就歪著倒下去。
軟硬適中,比車窗舒適數倍的靠枕接住了他。
路凜洲:“……”
突然壓來的沉甸分量差點把他撚在指尖的煙打掉。他下意識凝眉,斜眼昵向越來越得寸進尺的家夥。
裴煜不知何時解掉了頭繩,零落的長發隨著呼吸,輕掃著他的臉頰和鼻尖。
路凜洲低眸,看向那微敞的酒紅襯衫領口。
鎖骨隆起優美的弧度,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觸摸。
鎖骨,以及這具身體的每一處,都像那張臉一樣完美無瑕,不提傷痕傷疤,仿佛連最簡單的觸碰都是對它的褻瀆。
當時,他在酒店對著這人拳打腳踢的時候,明明也是同樣的一張臉,同樣的一具身體。
腦袋裡像是塞了一顆毛線團,纏得人心煩意亂。
他的注意力早從那截鎖骨上移開了,死死盯著下方那片黑暗,怎麼都看不到預想中的紅腫,可看不到也同樣令人心煩。
他所幸偏開頭,看向窗外,瞳孔比夜色更黑更深,透不出絲毫情緒。
然而指尖輕顫,煙管無聲落到柔軟的地墊上。
車裡安靜得過了分,封閉空間裡微微有些悶,空氣卻始終清新乾淨,連司機都忍不住犯起了困。
過了近半小時,餘勤打了個哈欠,再偷偷瞄一眼後視鏡,裴煜仍在肩膀的支撐下睡得安穩。
餘勤長長呼出一口氣,將方向盤掐出深刻凹印的手放鬆了些許。
這門看來是鎖對了。
這下工作也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