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關進這裡的人首先得是犯了罪,然後還得是精神病才會被關進來。
那這二十二個農民打扮的人,他們能犯什麼罪,而且還是集體犯罪。
葉歸看著這些人被押送進了她所住的這棟宿舍樓更後麵的位置。
此時她才注意到這所精神病的容量有多龐大,一排排一模一樣的建築隱匿在遠處那片風沙裡。
隻有當人走近的時候,才會看到這風沙裡還關著更多的病人。
葉歸跟著他們往後走了一段距離,發現這些病房即使在白天也開著燈,一盞盞發黃的燈光在風沙裡就好像某種怪物的眼睛。
開著燈,說明裡麵有人,這麼多棟樓裡如果都有人的話,葉歸不敢去估量這個數字,這必將是一個龐大到能掀起一片波瀾的數字。
再往前走,一扇巨大的鐵門立在那裡。
連接著鐵門的是一排褐色粗壯的鎖鏈圍牆,這圍牆上掛著高壓電的警戒標誌,鐵門上還貼著老舊的封條。
鐵門那頭的風沙更大,尖嘯的風拍過來會被鐵門和鎖鏈擋回去,隻有一少部分會透過鎖鏈的縫隙鑽出來,在鐵門這頭形成另一種程度的風沙。
那頭應該沒有人吧。
那裡麵沒有燈光,而且天色也比外頭更暗。
葉歸站在這裡看了一會,心裡漸漸覺得不太舒服。
另一個念頭在她腦海中浮現:如果那裡麵也關了人,那這一切是否都昭示著裡頭還管著更恐怖的罪犯。
不安和好奇同時驅使著她,她想走但是又遲遲沒動腳。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歸手中的飯盆掉在地上,她緊盯著門上的封條,似乎聽到裡麵有個聲音在喊她把封條撕了。
葉歸看著被風沙吹得翹了邊的封條,走過去,沾了點口水,把卷邊的地方重新貼了回去,按的結結實實。
然後撿起碗,頭也不回地走了。
明天找點膠水來貼結實點,葉歸又回頭看了一眼。
當她再次回到自己住的那棟宿舍樓前,才開始感歎她的生活算是這不幸之地的幸運了。
比如她現在可以走出房門曬曬太陽,還可以去探索那些未知的領地。
耽擱了這一趟,此時日頭已經完全落下。
她看到黑幕下的宿舍樓逐漸亮起燈光,鬨哄哄的聲音也傳了出來。
乾活的人回來了。
意味著開晚飯了。
葉歸拿著飯盆率先進了食堂,裝成普通精神病一樣趴在打飯窗台上討好裡麵的大姐:“姐姐,多給幾片肉,我正在長身體。”
她來得早,又長著一張營養不良的蠟黃臉,看著本身就比其他有病的人可憐些,再者,那些精神病們一般都管廚房的人叫大叔大娘,她特意改口叫的姐姐,果然收獲到了滿滿一盆肉片。
正吃的津津有味,她麵前突然坐了一個人。
葉歸本能地抬頭想看一下是男是女,一般來說,如果是跟異性同桌進餐的話,會影響她的食欲。
不巧這一抬頭卻看到了一張一張瘦骨嶙峋的長條形臉,顴骨凸的很明顯,眼窩陷的也很厲害,這不就是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個怪人嗎。
葉歸看見他就感到渾身不自在,旁邊明明還有這麼多空位,他為什麼要坐在我對麵。
“你碗裡的肉——”
葉歸屁股剛抬起來一半就聽到對麵那個人開口說話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她碗裡的肉怎麼了?
葉歸又咀嚼了一下,嘴裡的肉好像變味了,一股酸澀的味道蔓延至喉間。
精神病院,連吃的肉都是餿的嗎?
“好多。”
那人又開口補了一句。
一股辛辣的氣流湧上葉歸的喉間,她猛咳一聲,看著被吐出來的飯菜渣子反應過來剛才那種酸澀的味道是泡椒,並不是肉的問題。
對麵那個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碗裡快要溢出來的肉,他內心應該是垂涎的,隻是臉上沒有肉,隻掛了一層皮,所以麵部表情依舊是那一副了無生氣的樣子。
葉歸才不想和這樣的人同桌吃飯,她要端著碗回房間裡慢慢享用豐盛的晚餐。
哐當——
葉歸剛站起來就感到自己的後背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由於慣性,她沒能保住自己的飯碗。
其他精神病們看到葉歸摔了飯碗,絕大多數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嘴臉。
另外一少部分則是端著自己剛打滿的飯盆故意在葉歸麵前晃一圈,還要特意把飯盆舉高高,就圍在她身邊吃,端著碗跟看戲的一樣。
葉歸用眼神像剛才的打飯大姐求助,大姐還責怪她浪費糧食,嘴裡咒罵著不該同情這些精神病,他們天生都不是好東西之類的話。
葉歸有苦難言,她現在終於明白這所精神病院關著的都是什麼樣的人了。
有些人骨子裡是壞的,果然在哪都是壞的。
少吃一頓餓不死,明天早上不是還有一頓早飯嗎。
更何況她也沒了胃口。
隻是當她正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雙手拽住了她。
是坐在她對麵的那個人男人。
他把他自己的碗遞了過來,懟到葉歸懷裡,油漬瞬間就在她的衣服上暈開。
葉歸有些詫異,他什麼意思?
不會看見她的碗翻了,就要把自己的飯出來吧。
會有這麼好心?
出於謹慎,葉歸還往後退了兩步。
“你吃我的,我吃你的。”
那個人把自己的碗放在桌上,轉身去撿起地上的碗,把葉歸掉在地上的一頓飯菜全部撥弄進碗裡。
接著他坐回剛才的位置,吃出了一副享受的表情,那張瘦骨嶙峋的臉因為有了進食,好像豐盈了一點。
男人很快就吃完了,他看了一眼自己放在葉歸麵前,依舊紋絲未動的飯菜,低聲說了一句:“碗是新的,沒用過。”
他也沒病!
或許是葉歸的表情變化的太明顯,那個人用更輕的聲音說了句:“在這裡麵,一定要裝得像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