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了!
好像是緞麵的乳白色裡衣,半長及膝,襟前交錯了兩根係帶。
葉歸全神貫注注於紙上,就連身後站著個偷看的人,還偷看了全程,她完全沒有察覺到。
“呼——”終於寫完。
葉歸舉起兩頁紙,通讀一遍內容,沒錯,就是這個。
周客手裡端了杯涼白開,起初是熱的,由於葉歸塗塗改改,耗時兩個多小時才完成這項謄寫工作,不知不覺,熱水都涼了。
兩人四目相對,兩人都很尷尬,很快又都開始好奇:“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你這寫的什麼?”
葉歸三兩下把攤在桌子上的紙折起來塞進袖子裡,從椅子上站起來,用手擦拭著桌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陪著一張笑臉站到旁邊:“不好意思,有點著急,借用你的書房都沒來得及跟你說。”
周客的眼睛一直盯著葉歸的袖口,他還是頭一回見人藏東西是往袖子裡藏的。
明明衣服有口袋,還偏要貼身藏在那種地方,是怕他伸手去偷嗎?
“這屋裡的東西我都沒動過,書房我用完了,你用吧。”葉歸調頭就跑,聽著她蹬蹬蹬上樓的聲音,周客更加好奇她寫的的東西了。
那算什麼呢?
讀起來就像一個小學生寫的日記,從早上起床吃了什麼,上學的路上和哪位同學打過招呼,課堂上老師講了什麼,放學後跟好朋友一起回家,晚飯吃了什麼,幾點熄燈上床睡覺,甚至還簡單記錄了晚上做了什麼夢。
是葉歸的日記?
“嗯~~”周客搖頭,如果是日記,那也是她二十年的日記。
*
望城山裡有一個望城村,位於豐北市邊界,前後左右不著鄰村,距本市和鄰市的城區都很遠,村裡有一條村民們自建房形成的街道,有菜場和小商店,這條樸素的街道不僅是整個望城村的經濟貿易中心,還是村裡人休閒娛樂的唯一去處。
街上有兩個固定點位,每天都有連路都走不動的老年人坐在街邊看那輛開往城裡的班車,班車一走,他們就望著車消失的方向討論起那幾句從來都沒變過的話題:“這趟車幾點到城裡哦”“路上會不會發生啥子意外”“我家侄媳婦的三兄弟今天在車上,出啥子意外嘛,要出也不能今天出”“它晚上幾點回來哦,哪天我也想坐車出去耍一天”……
望城山和望城村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
這本來是一個平平無奇,周客都沒怎麼聽說過的地名。
但一個月前,在這村裡發生了一件怪事。
連著三天,所有人都做了同一個夢,夢到外麵會爆發瘟疫,到處都在死人,夢裡有一個聲音在警告他們不要出門,在山裡躲幾個月不僅可以躲過這場瘟疫,還能得到一位天神庇佑。
“天神”在每個人的夢裡說的話都不一樣,他很會看人下菜,比如在年輕女孩的夢裡他會說這場瘟疫最可怕的地方是讓人滿臉滿身潰爛,染上瘟疫就等於毀容,但是如果沒染上,那以後她就會越長越漂亮,還會當明星嘞。
在男人的夢裡它就會說瘟疫能破壞男性的生殖係統,往後就沒有親生兒子了,可能還要幫彆人養孩子……男人嘛,用這個嚇過以後,都不需要說好話來哄,聽話得很。
在老年人的夢裡它就會裝神仙,說一些賜福賜壽之類的話。
雖然這些夢都很扯,但如果全村幾百上千口人都做了這樣的夢,事情就變得玄乎起來了。
躲起來。
就好像有個人說了一句悄悄話。
聚集的人群紛紛散開,幾個平時連路都走不動的老骨頭們,顛顛地往家跑,速度倒是一點都不慢,熱鬨的街道頃刻冷清起來。
所有人家都關門閉戶,在家窩了三天。
第四天,外界果然爆發瘟疫了。
這場瘟疫仿佛是“天神”自證實力的傑作,外頭疫情越嚴重,村裡的人對這位天神就越敬重。經村民們幾次商討過後,他們做出了一個決定:所有人每天睡醒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跪在床頭給“天神”磕三個頭、再祈福半個鐘頭。
或許是出於心理暗示的作用,大部分人臉上洋溢的笑容都是幸福滿足的,他們似乎真的發現自己容貌在變美,身體也硬朗起來了,外頭越是水深火熱,村裡的生活就越紅紅火火,在僥幸定律之下,他們每天都過得像過年一樣。
變故出現在一周前。
一個剛滿月的新生兒突發高燒,什麼辦法都用過了,就是不退燒,在村裡的小醫院治了三天,沒救回來。
這仿佛是一個爆發點,村裡不斷有發燒、咳嗽、突發哮喘的病人被送進醫院。
要知道,在“天神”出現以後,村裡一片祥和,大家心情好了,生病的人都少了,小醫院也放假了,隻留幾個值班護士,每天頂多有一兩個人上門,說的也都是些腰酸背不舒服的小毛病。
但是這幾天,每天都有百十號人病人擠進醫院,一開始是人手不夠,後來連床位都不夠了,再後來,人手的床位都沒有了,病號們想進醫院大門都要自帶小板凳坐在醫院門口排隊進入。
最後連藥房都空了,病人得不到治療不行,總不能病死吧。
不得已,他們嘗試著和外界進行了聯係。
這一聯係。
得知外麵也出現了一位“活神仙”,她把所有人的病都治好了,外麵一個人都沒死。
???
望城村的人傻眼了,難道是兩位“神仙”打架,他們村的這位打輸了?
望城村人發出了迫切的求救信息,情真意切講述了這一個月的遭遇,並且,他們還鄭重表明了心意。
他們選擇了外頭那位更加厲害的“活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