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江枕棉而言,隨口說上幾句假話,就和呼吸一樣不需要任何思考,欺騙與偽裝融合進她的每一寸骨血中,若是把謊言剝離,她大概會變得千瘡百孔然後立刻死掉吧。
她試圖用虛假的表現獲取真實的愛,這難道不是最快的現世報嗎?
可讓她說點兒真話,坦然地表達內心,那腐朽的毫無優點的內裡,又有哪一點能換取一份愛呢?
她不敢做這樣的嘗試,江枕棉習慣了偽裝,也習慣了這種虛假所帶來的安全感。
她不想改變。
坦率是錯誤的,如果一個人隻知道說真話,那麼他必定會被孤立起來。
幼兒園啟蒙老師說過,誠實是美德。在小江枕棉眼裡,美德就是美好的品質,來福利院領養小孩兒的大人們,都會喜歡優秀一些的小孩子。
所以她應該做個誠實的人,她也的確這樣做了。
可其他孩子卻排擠她,搶她的飯,不和她玩兒,往她身上丟石子,說她是告狀精。
誠實不是美德嗎?
沒有父母教她做人的道理,也沒有一雙溫柔的手安撫她的傷痛,縱容她的天真。
江枕棉隻能靠自己摸索著成長,既然誠實是錯誤,那她就說謊,如果想要融合群體,那就改變自己。
想好好活著有什麼錯呢。
江枕棉揉了揉臉,還是想到一個理由,她按亮手機,“姐姐,你晚上忙不忙呀?”
這次她倒沒有等太久,才過了十幾分鐘,顧知白就回到:“晚上不忙,怎麼了?”
應該是吃完飯了吧,才有時間回我……江枕棉這樣想著,按住錄音,語氣有點兒失落地說:“那我能去找你嗎?剛剛回來的時候,在門口聽到室友在說我壞話,好不想回去……”
還好此刻寢室沒人,不然她可能要遭受一次真的壞話洗禮。
她這樣說完,顧知白也如同預料中一樣,同意她來,還問她說用不用來接。
若是之前,江枕棉肯定就同意了,不過她實在不想太早見到顧知白,她需要路上的一段時間,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她已經想好了最壞的結果。
江枕棉戴上兜帽,垂著頭坐在地鐵座位角落,黑色羽絨服裹著她,看著極其不起眼。
如果已經沒有任何挽留的餘地,那麼隻能對不起係統了。
她過夠了千篇一律毫無前景的生活,勉強找到的人生目標也直接崩塌,實在沒有什麼繼續下去的必要。
她已經過了想要努力生活的階段,被生活的重壓打斷了脊梁,勉強活著也隻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毫無樂趣。
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