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宇看著電梯的兩扇門往中間合上,把屠聲周圍的空間不斷擠壓,隻剩下一個堅硬挺拔的身影低著頭站在原地,看起來仍然和小時候一樣可憐。
到最後就連這個身影都消失在了電梯門後麵,屠宇看不見屠聲了。
屠宇有一點心軟,自己這個兒子身上沒有繼承他這個父親的血性,雖然屠聲的戰鬥能力強,功勳也卓著,但是總是會不合時宜地展露出自己的善良與仁慈。
為此,屠宇不免非常憂心,他的兒子還年輕,不知道善良和仁慈隻會給自己帶來無窮的災難,甚至可能威脅到自己的生命。
想到這裡,屠宇心裡那一點對屠聲的可憐,也摻雜了一些恨鐵不成鋼的惱怒。
這個兒子不太像屠宇,也不太像他的妻子——那一位在海洋危機中不幸去世的科學家。
“阿雲……”
電梯仍然在上行,整部電梯裡隻有屠宇一個人,他叫出一聲妻子的名字,卻隻能聽到機械輪滑傳回的摩擦聲作為應答。
當年,屠宇被擎雲身上的冷靜和果決吸引,覺得世界上從未有任何一位女人比得上這位世界頂尖的科學家。
屠宇是行伍出身,從小在軍隊裡長大,殺伐果斷、說一不二是他這樣一名軍人的必備品質。
所以屠宇見到擎雲時,覺得自己見到了同類。
他們同樣具備野心和抱負,就算結婚了也很少有時間呆在一起,又因為屠宇的工作性質特殊,屠聲從小就是跟著母親一起生活。
因為這樣,屠宇對屠聲有愧疚,覺得自己沒有能陪伴自己的孩子慢慢長大。
但在格鬥訓練場上,他看到屠聲能夠同時和五人對抗不落下風,並在一分鐘之內贏得勝利時,屠宇又覺得缺少的那幾年陪伴也不算什麼。
屠宇很為屠聲驕傲,他覺得自己的這個兒子實在了不起,就像一頭凶狠的狼,有著嗜血的天性。
在把屠聲帶回身邊的頭兩年,屠宇還有些沾沾自喜,覺得這個兒子身上流淌著自己的血液,真是虎父無犬子。
甚至他還有些自得地想過,說不定就是一直沒有父親的陪伴,屠聲不得不獨當一麵,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直到屠宇發現了屠聲的善良,他就對這個兒子不太滿意了。
多年不在一起生活,這讓屠宇不知道怎麼去愛這個孩子,他本以為自己的那一點憐憫之心足夠彌補屠聲失去的一切,卻又因為這個孩子的善良讓屠宇這個父親的驕傲蒙塵。
“叮——”
電梯的門開了,秘書拿著一疊厚厚的文件等在電梯門口,見到屠宇走出來,一邊走一邊彙報道:
“司令官,您十分鐘後有一個會議要開,這是您的發言稿……”
屠宇拿過了那疊發言稿,順便也把自己剛剛想的一切都拋之腦後了,和屠宇麵對的責任和權力相比,這位聯盟防衛軍的總司令官的私人情感是無關緊要的。
他邊走邊看著自己手中的發言稿,又聽著秘書繼續彙報著一些其他的情況。
“轟——”
天邊傳來了一陣雷聲,原本還陽光明媚的天氣霎時間就變得烏雲密布,山雨欲來。
海邊的天氣就是這樣變化無常,令人無法捉摸。
屠宇抬頭看了一眼窗外,隨即麵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戴上了自己的帽子,走向了大會議室。
會議室裡的所有人登時站起來。
“嘩——”
空氣中傳來了一陣衣料摩挲的聲音。
接下來,會議室裡的所有人都在向屠宇問好,這是屠宇執掌防衛軍以來聽到的最熟悉的話:
“司令官!”
屠聲沒有回到自己的宿舍處理事情,反而在漫天的瓢潑大雨中走出了基地。
停車場值班員沒想到自己在兩天之內能見到屠少將那麼多次,在給屠聲找鑰匙的時候,他說道:“屠少將,執行任務辛苦了。”
屠聲笑了笑,說道:“我不是去出任務的,是有點私事要出去。”
“好嘞,祝您順利。”值班員說完之後,就把那輛SUV 的車鑰匙遞給了屠聲。
屠聲走到車位前,又有些猶豫地轉過頭去,看著他喜歡的那輛跑車停放的地方。
是空的。
屠聲當即就把視線轉了回來,拉開了SUV的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