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聲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鄭重的詢問，第一反應是點頭答應，畢竟震耳欲聾的心跳聲騙不了人，他聽到時寂的這句問話時，腦子裡隻剩下點頭的份。

在他真的做出動作的前一秒，屠聲的理智卻在霎時間回籠，就像三伏天上澆下來一盆冰水，讓屠聲的腦子徹底降溫，開始思考了起來。

愛人和男朋友，這兩個詞之間的差距宛若天塹。

愛人這個詞的分量，是需要時間來檢驗的。

對於一般人來說，先談戀愛，然後覺得和戀人的方方麵麵都比較合適了之後，才會考慮結婚，結婚之後才會稱呼對方為愛人。

而現在，距離屠聲第一次見到時寂，也僅僅過去了不到一周。

他們之間沒有經曆過什麼可以見真情的困難，對於對方品性的了解也沒有那麼深刻。

屠聲這個時候才驚覺，自己隻知道麵前這個人叫時寂，長著一張和他的幻想愛人一模一樣的臉，曾經在聯盟軍校上過學，是從征星調到尋生工作的研究員。

然後就沒了。

屠聲不知道時寂家裡麵的情況，不知道時寂的過往成長經曆，也不知道時寂對於未來的規劃。

於是屠聲又意識到另一個事實，時寂在他們見麵的第二天就表白，他對於屠聲的了解，也僅僅局限於屠聲聯盟少將的身份，屠聲的童年經曆、家庭背景和個人品性，對於時寂來說，也是一片空白的。

但是時寂似乎對屠聲有著莫名其妙的信心，仿佛他在很早之前就看透了屠聲，對於屠聲的過去一清二楚，這樣才能促使他剛剛對屠聲說出“你很好”這一句話。

雖然不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的信息差是從哪裡來的，但是愛人這個詞，就現在而言，還是太重了。

屠聲覺得自己沒辦法承受這個詞的分量，也不願意這麼快就把關係確定到這一步。

縱然屠聲的理智已經把事情分析得很透徹了，可依舊攔不住屠聲的心動。

屠聲渴望一份完美的愛情，完美的愛情擁有的一切特點，屠聲都想要。

比如堅定選擇、彼此信任、積極溝通這些基本要求，再加上能夠長時間內對對方心動和有趣的生活細節。

屠聲自己也知道這些要求非常離譜，他從沒有想過真的能在現實世界裡找到一位符合要求的完美愛人，所以他才會買市麵上流行的虛擬戀愛遊戲，把自己的幻想愛人創造了出來。

隻不過最後做出來的檸司差強人意，並不算完美符合標準。

但時寂幾乎達到了所有完美愛人的標準，除了時間。

最終，屠聲還是搖了搖頭，語氣糾結、語速緩慢地對時寂說道：“我們才認識沒多久，說這個太早了。”

時寂定定地看著屠聲，目光深遠。

屠聲本來還怕時寂會生氣、會失落，正在想辦法說一些安慰的話，卻沒想到時寂輕輕地笑了一聲，點了點頭，接受了屠聲的說法。

“你、你不生氣嗎？”屠聲有些驚訝地問。

時寂伸長了手臂去拿玫瑰花茶的保溫壺，笑著說道：“不生氣。”

屠聲以為自己在確定關係的第一天就給戀愛對象潑冷水這件事非常糟糕，沒想到時寂對此接受良好。

時寂看著屠聲有些呆的表情，溫和地說道：“沒關係的，而且你想拒絕就拒絕，不用事先考慮我的感受。”

屠聲心想自己也沒那麼想拒絕，隻是實在跟不上時寂的戀愛思路。

不過對於時寂的這句安慰，屠聲還是堅定地做出了反駁：“作為戀人，我怎麼可能不考慮你的感受？”

時寂聽到戀人這個詞的時候，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不少，卻沒有認可屠聲的觀點，解釋著說道：“你儘管做你想做的，說你想說的，我要是接受不了就會告訴你，然後我們再溝通，你不用事先考慮我的想法。”

屠聲啞口無言，愣愣地接受了時寂新遞過來的玫瑰花茶，嘴裡又被時寂塞了一口肉鬆麵包。

時寂發現自己對於投喂屠聲這件事有著無窮無儘的興趣，比如現在，他看著屠聲大口大口地啃麵包，就像看到了一個正在啃鬆果的、毛茸茸的小動物。

於是時寂順從地接受了自己心底的渴望，上手揉了揉屠聲的頭發，屠聲的頭發很短，是一個標準的寸頭，這樣的發型顯得屠聲的五官非常淩厲。

“彆摸了，紮手。”屠聲對時寂說道。

“我覺得還好。”時寂揉了兩把，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

“那你現在是我的男朋友了嗎？”屠聲再一次把話題繞了回來。

“當然是。”時寂的回答擲地有聲。

屠聲開心地笑了起來，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給蠱惑了一樣，不自覺地去牽時寂的手。

時寂也沒拒絕，兩個人的手就這樣自然地扣在了一起。

這是兩雙完全不同的手。

因為屠聲長年握槍、拿刀、穿機械甲，他的手上有很明顯的硬繭，摸上去很粗糙，像沙石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