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 最頂上的那隻金鳳漠然俯瞰眾生……(1 / 2)

季春,明堂外栽種著大叢的牡丹盛放,那層層疊疊花瓣比雲皎的衣裙還繁複幾分。

雲皎穿行其間,稍提裙裾,暗想著恐怕全神都的牡丹都被尋來了。

片刻後她收回思緒,目不斜視繼續往前。

高內侍瞧著她一派嫻靜模樣,卻忍不住暗自搖了搖頭,隻祈禱這位郡主不要說錯話觸怒了聖人。

畢竟也是在這樣一個春日,光王舉家離開長安,前往幽州,那時霸陵的柳絮紛飛如雪,可惜無人有心思賞景。

高內侍心中惴惴,二人行至高聳巍峨的明堂前,最頂上的那隻金鳳漠然俯瞰眾生,而他微微一頓停住腳步伸出手來,“請罷,郡主。”

雲皎回首對他含笑點頭示意,轉過身步入明堂前又斂住那笑意,麵上一派肅然,顯露出幾分與年紀不符的成熟。

明堂內裡看上去十分寬闊,丹墀之上正中置了一把龍椅,坐在上麵的便是如今的天下之主,也就是她的祖母。而旁邊則立著個貌若好女,身著淺緋圓領袍,腰間掛銀魚袋的男子。

雲皎忙俯身對著聖人盈盈行禮,“拜見聖人。”心中也不免感歎天下之主的威勢。

聖人已是滿頭華發,不過目光卻銳利如鷹隼,麵上也是神采奕奕。而身著褚黃袞服將她襯得頗有威嚴,發髻上則綴著數支金簪,看上去華貴無匹。

隻聽她用那略微蒼老的聲音道:“免禮罷。”語調裡沒什麼起伏,不過她連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毫不留情,對自己這初次見麵的孫女恐怕更是如此,雲皎暗暗想到。

不過片刻沉默,龍椅之上的人便又開口,“你阿耶可還好?”雲皎便利落回道:“阿耶身子尚可,隻是在幽州時日日在佛前誦經祈福,言說自己從前之過,又常常茹素,略有消瘦。”

光王當年其實已當了皇帝,隻不過一時說出將李家江山拱手奉與柳家這等狂悖之言,聖人勃然大怒處置了柳國丈,又將光王流放至幽州。

“哦?”聖人的語調總算有了一點起伏,“他說了些什麼?”似是總算起了點詢問的興致。

雲皎裝作猶豫的樣子,“阿耶說,昔日他不懂事才會說出那等妄語,如今已悔過了,又感激聖人月月派天使前來教誨,隻是始終無顏麵對聖人。”

聖人點點頭,似又恢複了那古井無波的模樣,“他能悔過便好。”雲皎早聽說聖人喜怒無常,不過如今她倒露出一點和藹,朝她招了招戴青金石戒指的手,“再過來些。”

雲皎依言往前走了幾步,對方細細打量著她,她則恭順的垂著頭任由打量,不過她餘光能瞥見那緋袍人,似乎也在打量她,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穿得還算體麵,上著淺綠色衫子,衣襟上還繡著流雲,下著紅綠間色裙,頭頂則戴著鬨蛾金銀珠花樹頭釵,麵容雖稚嫩卻也唇紅齒白,依稀能看出日後傾城風采。

打量一陣,聖人方才歎道:“生得倒是不錯。”雲皎心中一緊,又慶幸她麵容不似阿娘,否則……

雲皎便笑著接話道:“這是隨了聖人,聽阿耶說聖人年輕時也是遠近聞名的美人。”

好話人人都愛聽,聖人也不例外,她展露一點笑顏,“你倒是嘴甜,如此便不像是你阿娘的女兒。”

雲皎藏在袖中的手卻慢慢攥緊成拳,隻是也不敢再接話,生怕她再提及柳氏。

好在又說了幾句話,聖人再不曾提及柳氏,雲皎懸著的心這才放下。

說了一陣話,聖人也有些疲憊了,便對雲皎道:“你先家去罷,過幾日再來。”雲皎心中一喜,又不敢表現出來,規規矩矩行了個禮方才退了出去。

雲皎一走出殿內,那緋袍人便無所顧忌般行至龍椅後,一雙玉手已輕輕覆上了聖人的肩膀,力道適中的替聖人揉捏起來。

“清容啊,你覺得如何?”聖人問他,易清容在聖人身邊侍候慣了,片刻後便道:“郡主肖似聖人,自然是很好。”

聖人卻歎氣,“可惜年紀尚幼,不過就算再大些,恐怕朕家中子弟也不甚相配。”她言語中的家中自然不是李家,而是武家。

易清容也沒想到,自己向來鄙夷的李鶴倒生了個好女兒出來,稍微想了想,如此人物配武家,倒也確實算明珠暗投。

畢竟武家之前隻是普通世族,還是聖人登基之後大肆提拔,方才有如今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相。

不過他識趣地並未接話,隻一心一意伺候聖人,等到聖人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他方才停了手。

聖人略帶蒼老的手撫上他還未收回的手,“隻有你,最是得朕歡心。”易清容笑著應是,又回握她的手以示回應。

在外他是風光的控鶴府府監,在這明堂內,卻又不得不討好這位天下之主,皆因他的一切權勢都是這人給予。

若是有一日,她想收回這份恩寵呢?易清容發覺自己不能再往下想了,好在對方似乎並未察覺到他的異樣,隻是自顧自道:“對了,說起來過幾日雲月也該從道觀祈福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