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郡主的名便喚李雲月,不過除卻聖人,眾人還是稱呼她的封號,長平郡主。
易清容薄唇微勾,“郡主清修辛苦,如今又值光王殿下攜家眷回神都,聖人可得讓他們好好聚一聚。”
聖人微微頷首,“既然如此,雲月回來那日便辦一場家宴,清容你隻管去準備便是。”
他知道聖人極其疼愛這位郡主,雖是小兒子生得孫女,卻常常帶在身邊,此前若不是因為要避免前往回鶻和親,聖人也不舍得送去觀中清修。
於是他笑著稱是,也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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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皎乘坐馬車回到了驛館門口,此時天邊已被夕陽染成橘紅,亦落在驛館的牆上,說不出的瑰麗。
她逆著光走上台階,還未行幾步,便聽見一聲,“我的兒。”來人正是柳氏。
柳氏初聽聞聖人獨召見雲皎時,便慌了神,見她完好無損回來,卻也落了淚,緊緊抱住她不肯放手。
雲皎則是早已習慣了,自從她穿過來以後,阿耶的性子便不說了,隔三差五尋死覓活,連帶著柳氏這幾年也是提心吊膽。
“我這不是好好回來了。”關上驛館的門,雲皎方才對柳氏安撫道。柳氏聞言卻頗有些咬牙切齒,“真是好狠的心,讓我與二娘大郎分彆這麼多年,若是你也出了事教阿娘怎麼辦?”
柳氏意有所指,雲皎也不想戳破,隻是道:“阿娘慎言。”畢竟這裡可不比幽州,萬一被誰聽去,便是殺身之禍。
顯然柳氏也知道這點,忙住了口不再抱怨,隻是道:“你快去看看你阿耶。”
雲皎心中了然,恐怕又是被嚇暈了過去,即便知道他是個什麼性子,也不禁在心中搖頭。
不過她還是抬步往李鶴的房間走去,李鶴此刻悠悠轉醒,手還捂著額頭,便看見雲皎站在一旁,十分關切道:“阿耶可好些了?”
李鶴點點頭,從床上起身,隻是站起來時還有些暈眩感,“聖人可說了些什麼?”
“聖人不過問了幾句有關阿耶的事情,恐怕我們一家要長久留在神都了。”雲皎緩緩道。
李鶴鬆了口氣,麵上也鬆弛了些,幽州地處偏遠,自己與妻兒去時連個仆從與醫官都沒有,雲皎當時還在柳氏肚子裡,在半路柳氏生下了她,連個包裹她的布匹都沒有,還是用舊衣服裹了。
“依依,聖人可有讓你過幾日再去?”李鶴和藹對自己這個七歲的小女兒問道。
依依是雲皎的小名,她出生時正是楊柳依依之時,便有了這麼個小名,不過柳氏不怎麼喚,反而是李鶴常常這麼叫她。
“自然是有的。”雲皎誠實答道,李鶴便知道,雲皎是入了聖人的眼了,“你記住,一定要找機會見到你阿姊。”
雲皎是知道的,她還有個未曾謀麵的阿姊,柳氏也常常念叨,久而久之她也習慣了。
略微點了點頭應下來,雲皎便回了自己的小屋,屋內的箱籠並未拆,畢竟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在驛館久住,而且這些東西是柳家送來的,她在幽州時並沒有什麼傍身的錢財。
想到此處,饒是雲皎自己也覺得,從前自己看過的穿越小說裡主人公不是穿成公主就是皇子,隻有自己的阿耶被廢了,自己如今空有一個郡主頭銜,卻無郡主之實,在幽州的日子實在是太苦。
好在如今也算是苦儘甘來,她靜靜想著,又坐到妝台前,麵前的妝匣不大,不過那些幽州的首飾是拿不出手了,好在柳氏托柳家送來了些首飾,樣式繁複做工倒也精巧。
這般想著,她隨意拿了根簪子在頭上比劃,若她真是個七歲小姑娘,恐怕早就被這富貴迷了眼。
可惜雲皎不是,她隻是揣度著聖人為何獨獨召見自己,是單純想要看看孫女還是彆的什麼,她一時也拿不準。
多想無益,她將簪子放回去,見到妝匣裡的紅寶石頭麵,又想起那身著緋袍的人,能如此親密站在聖人旁邊的,恐怕也隻有那位姓易的控鶴府府監了。
雲皎不喜歡他的眼神,那種居高臨下陰冷又粘膩的目光,就像暗中窺視的蛇。聽阿娘說,若是沒有他與那梁王、魏王在背後推波助瀾,阿耶也不至於流落幽州。何況他背靠聖人,從前與李家天然便有些衝突。
至於聖人,在幽州時,她見柳氏常常頗有微詞,卻又不敢直言其名諱,她還以為對方不是什麼講理的人,好在大抵是年紀上來了便心慈些,又或者不在乎他們這些小輩,今日倒也沒怎麼為難她。
她隻想著過幾日定要見一見那素未謀麵的阿姊,彆說柳氏與光王憂心,就是她也害怕,畢竟在聖人教導下離了心也不是沒可能的事情。
若是如此,倒有些吃虧了,她細細思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