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鎮南山村西北方向立著一座小山頭,山頭下佇立著一間孤零零的小茅屋,左無鄰,右無親,僅有薑笙一個人住在這裡。
她今年十四歲,已經獨自在此生活了兩年之久。
兩年前的一個清晨她於這間破爛的茅屋裡麵擺著的一張破爛的稻草床上醒來,醒來時身上掩著破爛的棉絮,低頭一看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
毫無頭緒之間,她懷疑自己是被拍花子拐進了乞丐窩,或者她本身就是一個叫花子。
剛醒來時,她稀裡糊塗,萬事皆忘。姓甚名誰?家在何處?薑笙一概不知,她的記憶和這間茅屋一樣支離破碎,無法細究。
後來她搜遍全身上下,在脖子處找到一塊用紅繩係著的碧青色的蓮花狀玉佩,其質地溫潤,晶瑩剔透,正麵用簪花小楷篆刻著一個“笙”字,看上去就價值不菲。
叫花子的身上能有這麼名貴的玉佩嗎?難道是自己偷來的?
思索再三,她將全身上下除了玉佩之外唯一值錢的翡翠鐲子拿到鎮上唯一一家當鋪裡給典當了。
去鎮上的路是薑笙一路上打聽著去的,走走歇歇,差點累到昏厥。
而那鐲子是她在塌下摸到的,上麵積了一層灰。她把它擦乾淨後估摸著應該值點錢,就拿去當鋪典當了,最終得到了四兩白銀作為當金。
但是她懷疑當鋪的老板欺她麵嫩,不僅故意壓低了價錢,還言之鑿鑿地說她的鐲子品相不好,色澤不純。
然而薑笙雖然不是行家,也覺著那鐲子翠綠明亮,觸手細膩,奈何她人微言輕,又涉世尚淺,說不過那隻狡猾的老狐狸,就隻好作罷了。
本來薑笙還想將玉佩拿給當鋪老板,請他幫自己鑒定查看一下,並借此盤問他是否知道其來曆,但見證了老板貪婪的為人之後,薑笙倒是猶豫了起來,她深知自己身世蹊蹺,還是覺得謹慎為妥。
於是,懷揣著四兩白銀,薑笙去了鎮裡最大的醫館,醫館的郎中給她望診、號脈,望聞問切十八般武藝都用上了,結果卻告知她她的身體狀況不錯,隻是有點氣血不足罷了。
並且郎中從薑笙的骨齡上推測她應該是剛滿十歲上下,至於她為何記憶全無,郎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說她脈象似有鬱氣堵塞,讓她注重調養。
這個郎中確是個好心人,憐她年幼又是個孤兒,最後也沒有收她的診金,還告訴她今後可以采草藥謀生。
對於自己的身世之謎,薑笙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悲愁。
萬幸的是她的身子尚無大礙,愁的是既然她沒病,那麼爹娘拋棄她的可能性隻剩兩種,一是不喜歡她,嫌棄她是個丫頭,二則是他們可能已經不存於世了。
但日子總要過下去,思來想去無解之後,她隻好暫時先在這間小茅屋裡安定下來,至於查找身世的事之後再做打算。
撫摸著玉佩上精心纂刻的小字,她給自己取名叫薑笙。
而之所以取用薑字,是因為小屋背後的草坪上開著一大片野薑花,皎潔如月、潔白如雪。
鎮上醫館裡的郎中伯伯告訴薑笙,它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喚做“蝴蝶薑”,她很喜歡,便給自己冠以薑姓。
兩年來,這座小山頭從始至終都隻住著她一個人,陪在她身邊的隻有一隻黑色的小貓。
薑笙賜名於它“黑寶”,黑寶是她用攢了半個多月的三十文銅錢換的。
那是一年前,鎮上經營著包子鋪的周大娘家裡的大橘貓生了七隻小貓,各論各的好看,就隻有這隻像個小煤球似的黑糊糊,不招人喜歡。
於是那天直到日下山頭,街上的小販們接連接的收攤了,這隻小煤球還沒賣出去。
而正好薑笙路過,揣著剛得到的草藥錢。五十枚銅板還沒在兜裡揣熱乎呢,就被關在籠子裡餓得哀哀叫的小黑貓吸引了目光。
時下人們大都覺得黑貓不吉利,不願意養。
但薑笙喜歡,她太孤單了,想著有隻小貓陪著自己也好。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之後,最終薑笙以半個月的夥食費換得了這隻小煤球。
五十枚銅板轉眼就飛走了一大半,薑笙不可謂不心痛,但她想著自己還存了一缸子的醃蘿卜,再不濟那一大片野薑花也能做成薑花粽、薑花餅,滿夠了。
於是,她開開心心的抱了小貓回家。
至此之後,她吃什麼小貓就吃什麼,一人一貓相依相偎著過日子。
而小貓捕鼠功夫嵁絕,養了大半年後,從小黑煤球躥成了大黑煤球,它極為溫順,一直和薑笙同進同出。
一人一貓住在這個寂靜的小山頭,時間流淌的很慢,白天天氣好的時候薑笙就帶著黑寶外出挖野菜和采草藥,什麼婆婆丁、金銀花、艾蒿等,雖然都是常見的草藥,但醫館的郎中伯伯看薑笙一介孤女可憐,就破例說以後這些草藥就隻收她一個人的。
所以,靠著這些草藥錢和屋後的那塊小菜地,雖然緊巴巴的,但日子倒還過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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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豔陽天,太陽暖烘烘的,薑笙握著小鋤頭,背著小竹簍,引著懶洋洋的黑寶就上山采草藥去了。
她們的小茅屋坐落在這座小山頭的背陰處,而尋常草藥多數喜陽,因此每次采草藥往往需要爬上山頭,前往山的另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