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行走到容風華辦公室處,門竟然是打開的。
容風華與寧簡在吵架,遊行知道寧簡是容風華的私生子,這個秘密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容風華急言令色:“我問你你剛在乾什麼?你剛對電梯做了什麼?”
寧簡看著他這個父親,從來不將他這個兒子放在眼裡的父親:“爸爸,我問你,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你肯承認我是你的兒子嗎?”
容風華狠狠拍著桌子,他罵道:“把你弄進審判院已經是我極大的仁慈了?你還想要怎麼樣?你媽媽就是個妓·女,你以為審判院是誰都能進?你乾的每件蠢事我都要替你擦屁股,祁天追查容懷書屍體失蹤之事這麼久!你居然還敢去找遊行跟容傾不痛快,你是吃飽了撐的!”
寧簡瞪著眼睛道:“那遊行不也就是個養子,他憑什麼能做大審判長?難道不是你沒能力麼?”
容風華拿起文件夾掃在寧簡臉上,他大聲罵,罵這個清醒死不自知的蠢貨:“沒有彆的!因為他是容懷書的兒子!你不信容。”
寧簡笑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是葉迦南是吧?葉迦南的兒子你反正是一個比一個寶貝。是,我就是把容傾關在黑電梯裡頭怎麼了?”
遊行抬腳把門踹開,他氣勢洶洶扼住寧簡的脖子,指甲仿佛能嵌進肉裡,他的笑無比陰狠,他罵道:“你他媽的再給我說一遍?”
寧簡還沒講話,遊行直接摁著他的頭撞進牆裡,他手腕發狠,麵容陰鷙。
他頭發散亂,句不成句:“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種虛偽的人……是……就是我把容傾的原身丟進焚化爐又怎麼樣……他做聖人……誰同意啊!是我給他在新婚夜下藥又怎麼樣?”
遊行的手幾乎能拗斷寧簡的脖子,他看了一眼容風華,隻是獰笑:“你是忘了我是什麼人了……你敢動我最喜歡的人……”他輕輕在寧簡耳邊道:“那我對簡訣也不必心軟了,當年若不是你,我何以製造出另外一個容傾?大學時簡訣便在無數論壇造謠容傾的醜事也可以一筆筆翻了,其實隻要你沒承認,我未必會動手,但你承認了!寧簡,你知道我是個什麼人……第一筆賬,第二筆賬……你以為我不知道背後指使你的人是誰?他以為他能成功第一次,還能成功第二次麼?寧簡——我祝你好運。要是你父親知道了你徹底背叛他,背棄審判院,那——你死了,沒誰會關心你的。”
容風華看寧簡被遊行摜進牆裡,他對這個侄子啊,認知就是有些瘋,但都是理智型。
為人英俊沉穩,且是個可造之材,十分懂得分寸。
他道:“哎,你當弟弟的整治一下這個人也好,讓你見笑了。你跟阿情的事,我不管了。”
遊行:“叔叔您也管不著,要是您能處理好這些事,也不會把我喊回來了。阿情到底怎麼了?”
容風華欲言又止,欲言又止……他道:“他困在電梯裡了。”
遊行馬上衝了出去,腳步蹬蹬蹬下樓。
容傾是最怕黑的,可是這一點他從來沒跟彆人說過。
老實說,他從來沒有這麼心焦過,仿佛很多年前的噩夢再度來臨,他不能承受失去對方的風險。
遊行的心撲通撲通跳,沈曜很快給他打電話,告訴了他容傾去到博亞局找宗之嘯,沒想到碰到莫悠。
莫悠心懷嫉恨,告訴容傾去到這棟辦公樓。
果然是攜私報怨,遊行從來不想對一個女人下手。遊妍跟季白桃就是經受不住壓力才死的,他不想看到江樹海失去女兒,但很顯然,他想錯了。
等他到那棟電梯時有不少人已經聚集起來,這棟樓是新修的大樓,電梯出了故障但是沒人報修,遊行急匆匆撥開人群,罵了句:“讓開!”
電梯失控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可是宗之嘯跟遊行說院內的警察不見了,這電梯困人都一個多小時才報上來……遊行撥開人群,他眉頭皺緊,抬腳踹開了電梯門!
幸虧異能在身,宗之嘯驚呆了,他從沒見過遊行這麼焦急的表情,從良更是目瞪口呆,什麼時候遊行情緒波動這麼大過?不論是身為獵人所需要極高的情感控製能力,還是係統內大監察官,又或者是係統外審判院,遊行從來沒這麼著急過,好像馬上就要崩潰了。
容傾半靠著牆,呼呼地喘氣。
剛想問,“你怎麼來了?”
遊行解開了外套,罩住他的臉,打橫抄起他走出了電梯。
他道:“阿傾沒事,我在……我一直都在。”
就好像很久之前,他選擇的事一直都在,都在等待。
容傾原本還想硬撐,可這黑暗委實太嚇人,他頭伏在遊行頸窩,他喃喃念叨:“阿行——我冷,身體被燒得好痛……”
即使容傾是平素多照顧遊行的一方,但他這回仍然無可避免露出了自己的脆弱。
遊行抱著他吻他的鬢角,便道:“沒事……你問什麼我都告訴你……彆睡,我帶你去醫院。”
遊行眼角餘光睨向莫悠,眼神凜冽無比。
莫悠使勁回望,不屑一顧。
他飛速衝過一行人身旁,身姿筆挺,腳步踏實地走出了那棟大樓。
那棟大樓不是彆的地方,真是容傾原身被焚化之處,始祖化為灰煙,竟然引得萬千大笑。
容傾的初衷,隻是想人類跟吸血鬼和平相處而已。
但是,有人連他的屍體都不放過,更不放過他的戀人。
燒光身體,實在是太痛了。
偏偏,其實,他的戀人沒有死——就是——
容蕪看遊行如此心焦氣躁,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往事浮現 ,冷血無情的吸血鬼獵人,從沒什麼表情波動,而今……竟然為吸血鬼折腰。
真是笑話。
他卻憤然走開,那人不是最討厭人身體觸碰的麼?
·
等到容傾醒來後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
白色的天花板,不小心走進來莫悠的辦公室就看到她跟一個男的打得火熱,結果就被人錯誤指引到了那棟大樓,記憶火蛇一般竄過來,饒他是鐵打的心也耐不住這麼造。
容傾沒有起床氣,但是很討厭房間內有彆的人。
他馬上要去捉遊行的手,轉身便看見遊行穿著黑襯衫,手中端著一碗粥,像是就在等他醒來,感覺跟要審犯人似的。
容傾爬起來,笑道:“你乾嘛?”
遊行居然十分溫柔給他喂了一口粥,卻也沒說什麼。
“……”容傾握住他的手,拒絕道:“我不喝!”
遊行從不煮粥,煮粥也隻是上輩子的事,他強硬給容傾喂了一口,便道:“有些事——”
容傾入腹便知道這粥是遊行煮的,往事浮現,他頗為不自在地彆過頭去,遊行又給他喂一口。
“不加糖,加薑絲,放兩勺鹽,熬二十五分鐘。”
“……”
“……”
遊行:“你我半斤八兩,也差不多。”
容傾笑,“你記得還問我做什麼!”
遊行往容傾的懷中塞了一顆扣子,早上聽宗之嘯提醒,這在他們年輕的時候,女孩子們都喜歡要喜歡之人的第二顆襯衫紐扣……
遊行道:“你騙我,我騙你,有什麼區彆?你不也是裝女孩子騙我嗎?有區彆嗎?”
容傾繼續喝粥,他倚著床頭抱著胳膊,“你也是裝嗎?裝什麼溫柔人?”
遊行去搶他手中的扣子,他道:“那你還我,不必拿著。”
容傾攥得死緊,表情像個流氓,“給了我還想給彆人?你嘴裡有幾句真話?看我出糗你很得意是不是?說起來你真的是個變態……你得不到我就複製一個一模一樣的……你現在又來幫我,你安的什麼心?”
容傾揪他的領帶,過了會兒又覺得不對,改扯他的領子。
“你去找過我的屍體?研究過是不是?當時你到底是用什麼手段讓我複生的,我問你!那顆心臟怎麼會跑到了容蕪的體內?!”
“你怎麼會死?你不是能活下去的嗎?我問你?”
容傾心臟起伏,腦子內卻回想起沈郅提醒過的,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複生是理所應當,但是也要有人願意試驗,沒有人能夠保證複製出完全一個百分百一樣的你,要麼重新出生。
容傾見遊行不回答,像是終於也將那套對待其他人的作風放在了他身上,“說到底,你到底是最強的獵手,卻選擇躺在我身下,你跟其他人也沒什麼不同……我沒有求著你這樣做,你嘴裡到底有幾句真話,幾句假話。”
遊行的表情無限受傷,像是集聚了很久的東西終於碎了,他反問:“我在你心中就是這副模樣?還是不值一提?”
容傾甩開他的領子,目光高傲無比,他冷笑道:“你心思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隻是為了得到我?為了得到我的喜歡?”
拉扯之間,襯衫領口鬆開,容傾眼睛沒法動了,他很是清晰地看到遊行的鎖骨處有一道傷疤,作為吸血鬼獵人,一般都有個標識像是蓋章的印記,那道疤像是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塊肉。
遊行麵色慘白,他看向容傾,卻也沒有流淚。
“說到底,你要的隻是一個忠誠的仆人跟發泄對象……原來你與聶沉所說的那類人根本就是一樣,就是一隻無情的吸血鬼罷了……我放棄我的信仰,乃至於放棄生命……換來的就是你這醃臢東西的垂憐?……我到底是看錯人了……你用這種態度看我,我真為自己感到可悲……叔叔說萬劫不複還真的是……你到底有什麼值得我喜歡的?你們吸血鬼跟人都一樣,得到了就扔掉……”
“你走了,我活不下去,隻能去死。容傾,喜歡上你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不幸……”
遊行把碗放到旁邊的抽屜上,容傾迅速下床,拉住他的手。
他看著遊行有些削薄的身軀,他反抱住他:“對不起……我……”
遊行把他的手放下去,他深吸一口氣,“你我也沒在一起過……各自分開吧……”
門被關上,容傾全身頹喪,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遊行道:“你憑的,不過就是我先認輸我先喜歡上你……但容傾……我不是之前那個人了……我不是非你不可,至少現在絕對不是。”
·
遊行沒有回去自己的租房。
容傾回到小屋內簡直氣到七竅冒煙……他終於開始反省自己的幼稚行徑跟口出亂言,卻也不知道自己在賭氣什麼……
一通電話吵醒舒臨風,然後舒臨風睡夢中驚醒後卻發現容傾給他拉黑了。
半夜吵醒沈郅……沈郅直接跑了!
宗之嘯跟從良是他的朋友,雖然很久以前過去是自己的朋友,但是……今世他們不認識。
最終——容傾忍無可忍,實在是沒有辦法,他找了祁蘊和。
對方其實也很像是他的兄長,比起舒臨風是靠譜多了。
祁蘊和一語點醒夢中人——“你是個體貼人我知道,可你不能老是讓遊行走在前麵替你遮風擋雨迎合你吧,你覺得你是當縮頭烏龜的人麼?你還想等顧鳶來把你給摁死啊?再來一個聶沉摁死你?據我所知——容蕪可是來我這裡打聽了好幾次遊行喜歡什麼,你,你,你,不是我說啊,容傾,你是不是太矛盾了?你在不自信什麼?遊行恨不得你纏得他——”
容傾電話摁掉,他深感後悔。
為自己這張輕佻不會說話的嘴,為自己近期不靠譜的行徑表示後悔。
容傾甩了自己一巴掌,像是終於不想再做那背後的陰人了。
養精蓄銳,他把自己給養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