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兩歲前的記憶容易模糊,五歲的記憶也不見得記得多少。
但遊行想起一些小時候的事。
“你非得跟容懷書自相殘殺不可?不能放下你的立場不當這個獵人?就算你跟我搬來白雪山生活又怎麼樣?”
“許含,我有我的難處。”
“難處難處就知道難處……你永遠認為我隻會問你要錢是不是?遊廖我問你,你到底是要這個家還是要你那個第一名刀的破稱號……你跟我結婚隻是敷衍是不是?”
“是——你哪裡又理解過我,我繼承父親遺誌也有錯?我答應你,乾完這一票我們就隱居。”
……
“你媽,你媽死了……你媽死在我手裡……你媽懂,我啥都不懂……”遊廖把驚雨刀放在桌上,他對遊行說:“兒子,你以後一定要做一個瀟灑帥氣的男人,保護不好自己所愛是要被浸豬籠的……你喜歡一個人要記得,拚儘全力……”
“不要……不要像我一樣。”遊廖聲音沉默無比。
……
六歲後,遊行曾經在容懷書身邊生活過一段時間。
“容懷書你是真的很沒品,阿行沒了父親母親你怎麼還能把他送回獵人手中,許含為救我而死,你呢?你有沒有一點良心?他就這麼一個孩子,吃不飽穿不暖你要讓他到哪裡去?你倒是小公主小公主地哄得他開心啊……”
“葉迦南,你能成什麼氣候?你又懂我們男人什麼事兒……審判院裡頭有內鬼,外麵獵人隨時等著獵殺我們,你讓我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放在身邊,阿傾有力量他有嗎?我何嘗不想親自照顧,我忙死了,你體諒我過一分嗎?”
“你少假惺惺!阿傾出生時你沒回來看過,他沒你這樣的便宜爸爸。連爸爸都不喊你,你哄阿行,你算什麼男人!”
“葉迦南!”
“容懷書!孩子們要是出一點亂子,我跟你拚命!”
……
“是我對不起你……不該反對你跟阿傾的。”
“阿行,媽媽錯了。”
“阿傾,我不該逼你……你說我怎麼就這麼蠢呢,你爸是那樣的人,我怎麼還是逼你成為你爸那樣的人呢?”
……
遊行記得,自己生命中體驗過很多離彆,每一次,隻有他體會到了離彆的重量,這一天天一次次在日積月累中越發深刻。
每一回分彆,心總是沉甸甸的……同樣的地點,同樣的地方,無數次彆離。
他眼皮鬆動,首先是白色的天花板,爾後聞見熟悉的香氣,香氣更濃鬱,容懷書扶起他,讓他靠在自己床板上,他問道:“小公主,你恨不恨我?”
遊行覺得口渴,容懷書給他遞溫水,他彆過嘴,“我要涼的,不要熱的。”
容懷書固執往他嘴中送,遊行喝了,他搖了下脖子,那一巴掌是怎麼也打不出手了,自己起床氣好像是蠻重的,他打了個哈欠說:“我乾嘛恨你,你是我的爹,又不是其他……”
容懷書道:“你這家夥……阿傾剛出去了,等回回來,那什麼你取下的八爪魚跟顧鳶的頭發跟人體組織送回給祁蘊和了。”
“哦。”
“沒了?要吃什麼麼?”
“不吃……等等等等……親爸,親爺爺……我要吃那個你做的春卷……我知道你最會做飯……我吃白粥三天了,你讓我沾點葷的……”
“……阿傾做飯是不是很難吃?”
“你怎麼知道?他煮雞蛋不知道要放水的。”
容懷書聳聳肩膀,他去關門……爾後他又對遊行說:“我答應你,阿行……我不會再跟遊廖相鬥,隻是萬一爸要是沒錢沒權了怎麼辦……”遊行翻身下床,火速去掰門,容懷書抹殺力出手焊住門,他笑說:“你這傷口不能見光的……不許出門。”
“……?”遊行被關傻了,八爪魚跟顧鳶齊齊出手,他的異能對羽殺刀驚天一砍後,傷口愈合的速度沒有那麼快,身上七七八八沒什麼傷了,但是……詭異的是……羽殺刀的傷口是不能見光的。
顧鳶——隻能活在黑夜裡。
跟他進化的抹殺力有關麼?
遊行躺回床上。
他想到聶沉一直陰魂不散繞在自己身邊就……很煩,八爪魚到底是什麼目的?
不知道是容傾那個狗日的關了門還是其他,遊行想出去走走。
門又被打開,親爸爸跟親媽來了。
遊行看他們,一臉嫌棄,要不遊廖老是抱怨他更親容懷書跟葉迦南呢,但親爸還是親爸,親媽還是親媽,時隔多年未見,一如當初俊男美女。
遊行看見他媽大冬天還是百褶裙,光腿杆子看得他一陣不解,他問:“你不冷嗎?”
許含道:“不許喊我媽……”
遊行彆過頭,許含又道,“你可以偷偷喊……我跟你爸商量好了……他不當獵人,驚雨刀也要送回遊家,兒子你是什麼想法?”
獵人世家的名刀驚雨,斬百鬼殺百妖,手下殺戮無數。
遊行挑眉,“送回給遊家?想得美!驚雨刀我要……”
驚雨刀隻傳給真正獵殺吸血鬼的人,霎時間,驚雨刀落回遊行手中,他對遊廖說:“爸,你知道你當時的死是遊甚造成的麼?你覺得,遊甚是衝我手中的驚雨刀來呢還是衝著你們的兄弟情義來呢?”
刀鋒出手,遊廖眼角的一撮頭發被斬斷,他嚇得怒吼:“我是你親爹!!!!你爸這麼帥氣的一張臉要是給毀了,我立馬生個二胎!!!讓你親自帶!!!!”
遊行把刀遞給遊廖,歸根到底,真正的遊廖是非常看中親情的人,他有自己的理想跟抱負,雖然嘴很貧,可他是真的受不了這咆哮獅子吼,他笑嘻嘻說,“爸,聽說你轉到法學係去了?”
遊廖點頭,“嗯,你爹我喜歡打嘴仗,不喜歡動刀子……你好像更不喜歡,你放心,你爹我這麼帥氣英俊的人肯定能買得起豪車彆墅,養你媽一定是綽綽有餘。你媽愛美,我知道……”
遊行道:“我媽不虛榮……她隻是喜歡打扮自己罷了……”
許含微微笑,遊行其實從來沒有見過二十歲時許含的照片……當年的他們一定也很慌亂,自己都還是個孩子,然後當了爹媽。
許含是校花,卸了妝是清純係,化了妝是妖媚係,遊行不懂他媽那一櫃子化妝品,葉迦南則更是天生麗質……遊行想出門,穿病號服肯定特彆引人注意……他想,要是葉迦南此時在場,門是肯定不能出的。
但是……遊行一把抓住許含的手,遊廖鬼使神差盯著他,許含立馬心領神會,她道:“你去給阿行買吃的,你打籃球等會兒我給你送水。”
遊廖表情飄飄然……“這、這可是你說的!”
“對,我說的。”
遊行看著他媽新買的衣服,他在那一堆袋子裡麵翻翻翻,滿腦子問號,“全是裙子?沒有長衣長褲麼?親媽?許含?”
許含拉著他起來,忙道:“葉迦南十幾分鐘後要來了,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是換上去你穿我這個超大號外套,第二是你穿病號服,然後被抓回來再住一個星期……”
遊行一臉悲憤,卻也不得不如此,不用說,似乎是學校藝術節要開幕了,許含作為文藝委員負責妝發……
遊行心想,確實好像是尋常普通的大學生活……但是魑魅魍魎躲在這裡麵,才更不好控製啊,不過現在不是他一個人了,而是一群人,他也無需再背負什麼獵人責任,因為立場不同而必須要做某事。
萬事萬物,隻順遂本心。
會有代價,但那是什麼,遊行不想去想,因為會頭疼。
遊行穿上短裙換上許含的黑色外套,長發帽子一戴,誰都不愛。
許含飛速整理他的頭發,把一次性口罩往上一拉,遊廖門敲響之時,許含心情緊張到不得了,她開了一條小縫,遊廖擠進來,這個時候,遊行一個瞬移,穿牆走人!
下樓的速度比誰都快,他生怕撞上不該撞見的人……卻也怕走光,大步快速走人……
……
容傾來接遊行出去,來告訴他祁蘊和檢查結果出來了,想問要不要親自去看看。
他搖頭,剛看見一個長發披肩走路像男人的女孩子與他擦身而過,他搖搖頭,心道絕對不可能,遊行那種死直男,讓他擦個臉保濕都不屑一顧的男人會穿裙子?
下一秒,熟悉的聲音出來了。
遊行借路人的手機打電話,“從良,給我拿套衣服,我在肯德基等你。”
容傾作為一個心中有鬼的男人。
忽而,轉身,偷摸跟了上去。
遊行隻想趕快把這裙子給脫了,凍腿啊!
他雖然願意冬天不穿秋褲,但是,人還是要溫度不能要風度,他媽許含給他套的過膝襪凍死人啊,膝蓋疼……
遊行走到外麵,他看了看玻璃鏡麵中的自己,忽而想起很多年前,似乎容傾也是這麼穿的。
他仍然看不大習慣這種,此生應該也隻有一次的機會……
遊行心一動……他摘下口罩,當初也曾經為喜歡的人是一個男生而感到困惑……那個時候也想過如果對方是個女生就好了,是否,容傾也跟他有一樣的想法呢?
聽媽媽葉迦南說,容家的確是要傳宗接代,古板徇舊……雖然容傾沒跟他提起過,但是也能猜到一兩分了,男生與獵人,他們的立場都難。
媽媽許含喜歡穿百褶裙,遊行伸出腿去看鏡麵,下一秒——有人緊盯他。
“……碰上猥瑣男了?”
遊行滿腦子問號,他忽而看見一個人掏著手機趕忙往自己口袋裡塞。
……拍了什麼?
腳步聲咚咚咚,遊行一路飛跑,那人還在喊:“偷東西啊,這個不要臉的女的偷我偷我東西!”
遊行怒喊:“我他媽是個男的!你拍什麼了!”
男人道:“變態啊!變態!我剛看見他從女廁所裡出來,這是個喜歡穿女裝的死變態啊!”
遊行心頭火起,這個時代,男生穿女裝也成了變態?倒打一耙的死男人!
他抬腳……因為怕走光,於是他使出旋風一踢!
遊行重重地踩住男人的後背,往後一揪他的頭發,讓他整個身子歪成一個倒C字,男人起初在罵:“娘炮,死娘炮!”
遊行把男人的兩隻手往後一擰!全給掰到脫臼,然後一拳打碎男人的牙,遊行道:“死猥瑣男。你罵誰呢?”
男人一口血吐地上,他道:“這個人是個死玻璃!他跟我上過床,翻臉就不認人了……”
周圍人目光看了過來……
遊行挑眉。
遊行敲斷他的大腿骨,爾後……一股熟悉的香氣逼近,遊行不看還好,那黑衣的下擺嚇得他膽戰心驚,幸虧想自己戴著口罩……
容傾半蹲下身,他睨著陌生男人道:“你剛說什麼?”
下一秒,遊行甩開手,一個空間瞬移……
容傾:“……”
男人表情驚恐,周圍人像是沒有看見他一般,伴隨男人灰飛煙滅的痛苦喊叫聲,容傾翻出手機,細細看了手機中遊行的背影,他發現自己的注意力全在遊行的……腿上跟長頭發上……
容傾心想,自己不該有這樣豬狗不如的想法,這樣是不對的,肯定會傷害到他的。
可是,要怎麼樣才能騙到這個人跟自己講幾句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