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慎王不爭,無粲然之功績,宣元帝提及婚嫁,誠然是動了再定太子妃的心思。
侍衛腳步匆匆,與太子近侍貼耳說了些什麼,太子麵色驟變,悄然離席。
陳麟君見狀也起座跟了去。
有頃,陳麟君折返,將陳良玉與景明喚了去。
離篝火宴場遠了些,見太子神思焦灼,坐立難安。
細道來,才知太子一手帶大的江寧公主在上庸城失去了蹤跡。平日宮中規矩拘謹,今日大軍回朝,是盛事,才特準她出宮一觀,誰知這一破例,便出了事。
正要見禮,太子忙抬手,“不必虛禮,本宮且問你們,今日在何處瞧見形似北雍之人的?”
陳良玉回想,道:“稟太子殿下,臣女初回庸都,路況生疏,實在說不出位所,隻記得是侯府向北,行約一炷香時間可抵的一條約四尺寬的長巷。”
太子道:“侯府坐位西南,向北之路萬千,那樣的長巷庸都遍地都是。景明,你隨麟君回過庸都,可識得那處?”
景明道:“太子殿下恕罪,末將也不識。”
陳良玉又道:“太子殿下,若叫臣女回城沿途城辨認,或可找出。”
她對於識路頗有天資,近乎過路不忘。
“好,麟君,且勞煩你家小妹跑一趟。”太子取下腰間令牌,遞給陳良玉,“榮雋,通知皇城留守禁軍和庸安府,馬上給我找!”
陳麟君道:“殿下,末將一道去。”
太子搖頭,道:“洗塵宴未過半,過會兒便要賜封,你眼下不可離場。榮雋,喚慎王來。”
少頃,慎王謝淵至,領了命協助陳良玉。
陳良玉望向謝淵,說起來他們年初的時候見過一麵,謝淵代皇上來定北城送慰問剳子,陳良玉奉父命出城迎人。
想起那次相見,畫麵極不美好。
她跟人打成一團,頭發是亂的,到處濺著血,回到軍營又被處罰打了二十軍棍,趴在床上動彈不得。
謝淵特意來給她送藥,見慣了大營裡的糙漢,對謙和貴氣謝淵多留意了一眼。
感覺很不一樣。
謝淵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循著目光找過去,撞進了陳良玉看向他的眼眸,他微微一怔。
陳良玉忙把目光移向彆處。
***
一行人來到長街,留置禁軍與庸安府已經出動,受冷落多年的十六衛也受到調動,大街小巷地搜索著。
陳良玉打馬再經那處巷口,下馬將馬韁套在一棵榕樹下的馬樁上。讓其他人先不要動,熄了火把,隻身入昏巷探查。
此處多是荒廢的民宅,早年商議著要拆,因經費撥放事宜已拖延至今,如今這裡隻有幾群乞丐窩守安置。
巷道多而繁雜,陳良玉置身其中尋查並無所得,於是她腳尖輕點,躍上高處。
深藍色的衣袍剛好隱於夜色,陳良玉在高處飛簷走壁,終於在一處沒有點燈的院落裡看到那幾個可疑的人,他們伏身於臨牆雜草叢中,緊張地四處張望,似乎對突然平息的兵馬搜尋聲感到十分不解。
儘管那幾人穿著凜朝的服飾,陳良玉還是立刻斷定他們就是北雍人。打了十幾年交道,換套衣服就想瞞天過海,簡直愚不可及!
她屏息凝神,借著房頂的坡度隱藏自己,觀察著院子裡的一舉一動。
夜裡寂靜空曠,一絲些小的聲音都能被放大。屋子裡有人微弱的掙紮,是鞋底摩擦乾草杆的“沙沙”聲。
陳良玉辨出聲位,拿出一個蠟燭般大小的圓筒用火折子點燃,跳下屋頂落到院子裡瞬間圓筒竄天而上,在皎皎月光下炸出刺眼的白光,空氣中充斥著黃色和藍色的煙霧。
她以極快的速度閃進屋內,借著透進來的微弱月光一眼瞥見四方椅上綁著的女孩。
謝淵與巷口守兵看到煙霧信號點亮了火把,迅速向信號發射的方位出動。
幾人一驚,立刻手持武器朝她衝了過來。陳良玉把守住屋門迎擊。
她手上知輕重,留了活口。
走近綁椅,拿掉少女嘴上緊緊勒著的布條,少女先開了口:“是父皇派你來救我的嗎?”
陳良玉將人扶起來,正要回話,她又道:“我認得你,宣平侯是你爹?”
陳良玉近觀於她,年不及豆蔻,還是孩童模樣,儘管蓬頭垢麵,珠釵玉石也被搜羅一空,神態姿容卻是矜貴自持,講話的聲調口吻像極了太子。
陳良玉行過禮,道:“家父正是宣平侯,臣女救駕來遲,還請公主恕罪。”
正這時,門外一人提板斧一躍而起,嘶喊著就朝陳良玉頭上劈了下來。
“閉眼,彆看。”
陳良玉一手捂住謝文希的眼睛,一手執劍,黑暗中寒光一閃,那個人重重砸在了地上,隨之一股血腥氣在鼻腔中彌漫開來。
劍回鞘,謝文希聽話地閉眼,陳良玉撈過謝文希腿彎將人橫抱起,跨過地下屍首走出屋門,將人放在院中平地。
謝文希腳一著地,便緊盯著似是頭目的綁匪。陳良玉怕她從此落下陰影,抬手正要遮擋她的眼睛,下一刻,卻見謝文希撿起草堆裡掉落的釵,直插那人心臟。
陳良玉瞳孔驟然放大,腦袋“嗡”地一聲愣在原地。
年幼且柔弱的嬌貴公主,竟這般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