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王 你怎知她一定不是我的?(2 / 2)

一挽 秦關客 4352 字 9個月前

陳良玉直了直腰背,眼睛斜看著地麵,縱有千般不服,對嚴父也還是有幾分忌憚。

一個字,慫。

“女兒不知,還請爹明示。”

賀雲周安撫下陳遠清,轉頭對陳良玉道:“漓兒,你一向是個有分寸的孩子,此次所為卻實屬欠妥,陛下想立你為太子妃之事雖未落定,卻也正在與你爹商議,你喜歡慎王,你爹自會以長輩的身份去跟皇上私下裡說,你今日此舉,豈非當眾駁了皇上和太子的麵子?”

陳良玉道:“既是還在商議,那便要趁在未言定之前及早表態,難道要等聖旨到了,一切都沒了轉圜的餘地,我再去抗旨嗎?”

陳麟君從背後狠拍了她一巴掌,力道重得她幾乎咳血。使眼色道:“你少說兩句吧,跟爹認錯。”

“我沒錯,我不認。”

陳遠清一簇急火攻上心頭,反倒失笑:“好樣的陳良玉,受封了,了不起!你接著硬!”大拇指豎在陳良玉眼間鼻梁,“滾去祠堂裡跪兩個時辰,好好想想。”

“跪就跪。”

***

每逢初七,是謝淵可以進宮看望生母賢妃的日子,自他分府彆居以來每月僅有這一日可進宮向母妃問安。

謝淵疾步走向長樂宮,步履輕快,寬袖鼓起了風。

母妃聰慧,雖居於後宮不敢顯露圭角,他卻比誰都明白此事若是母妃肯為他盤算,便有八九分的轉機。

賢妃正在看書,被突然闖入的謝淵打斷。

“母親。”

賢妃放下手中泛黃的書卷,正了正神色,道:“冒冒失失的,成何體統,叫你父皇撞見又要訓斥你。”

謝淵規規矩矩跪了問安禮:“兒失禮,隻是有要事想來詢問母妃,才著急了些。”

賢妃並不急於問他什麼事,不慌不忙吩咐侍女擺上小廚房早已備好的茶水飯菜,屏退了所有內侍宮女,隻餘她與謝淵兩人,才道:“那日朝堂上的事母妃聽說了,淵兒,你先坐下。”

謝淵坐得規矩,賢妃看出他的殷切,眼神有些閃躲,道:“那陳遠清之女母親有耳聞,是個極出色的女子。”

謝淵剛露出笑意,想說些什麼,賢妃又道:“可是淵兒,她是陳家女。若論身份,她配你也算良媒,可陳家不同,且不說陳遠清和你父皇的關係並非君臣這麼簡單,單就陳家現在掌握的兵權,他們家娶婦或嫁女,往重了說都是能引起朝堂顛覆的。”

謝淵笑容僵在臉上,如同當頭澆下一盆冷水,快要溢出眼眶的熱切與期盼儘數熄滅,隻剩未燒完的灰燼。

賢妃歎了口氣,她早就知道謝淵心之所屬,他年初從定北城回來後那失魂落魄魂不守舍的勁兒,任誰也能看出這是動了春心。

她心疼地摸了摸謝淵的臉,道:“庸都好女子多的是,母親定會為你物色一位才貌都不輸於她的女子為妻。”

謝淵的心仿佛被人捏了一把,又酸又脹,道:“母親,孩兒所求,並非才貌不輸於她,隻是她。母親早猜到了兒子對她的心思,為何不肯成全兒子?”

賢妃恐他一時衝動行差踏錯,狠了狠心,道出首尾:“母親不妨告訴你,她不止要做太子妃,陳良玉是你父皇選定的,下一任君主的皇後!”

謝淵困惑地看著賢妃,賢妃很快捕捉到他眼裡的困惑,也不吝嗇多言幾句解釋的話:“陛下要她嫁的並非今日的東宮太子,而是未來國君!你一定想問,為何定要是她,對嗎?”

謝淵點頭。

賢妃舉筷,夾了塊肥瘦相間的肉送到謝淵碗裡,道:“陳遠清手裡握著北境一線三州十六城的兵力,此次大勝還朝,你可知有一個詞,叫功高震主?多少雙眼睛盯著宣平侯府的舉動,現在陳家風頭正盛,都埋起頭夾著尾巴做人,待平靜些時日,那些人便又要打著清君側肅朝綱的旗號誅鋤異己了。若不出所料,外麵應是有傳言說陳遠清與你父皇不合了罷?”

謝淵驚異道:“母妃居於深宮,也知曉外麵的傳言?”

賢妃略過他的疑問,道:“有此傳言也並非空穴來風,你父皇與陳遠清確有嫌隙,但絕非君臣離心,你父皇幼時艱難,陳遠清於你父皇,亦兄亦師。吃飯吧,湯涼了不好喝。”

謝淵下意識夾起那塊肉,食難下咽,遲遲不往嘴裡送:“可這與東宮的婚配有何關係?”

“陳遠清此次還朝十有八九是要解甲致仕,可就算他有功成身退的心,朝廷中有些人也未必肯放過他,你父皇決計是不會讓狡兔死走狗烹這種事發生在他和陳遠清身上的。”

謝淵道:“所以,父皇著急定下太子妃,是為了讓那些有心害宣平侯的人顧忌日後的國母?”

“不儘是如此,這是其一。其二,陳遠清和嚴百丈教出來的女子,堪當一國之母;其三,陳遠清致仕,北境軍務也是陳麟君接了去,左手倒右手,左右都是他們陳家獨攬,留陳良玉在庸都,也好牽製北境。”

謝淵眼神徹底黯淡下去。

賢妃拍了拍他的手,道:“淵兒,不是你的,不要去想,你自有你的好姻緣。”

謝淵眼波流轉,從木然變得堅定,他盯著賢妃一字一句地道:“母妃,你又怎知一定不是我的?”

***

暗流湧動,官員府邸同僚來往走動,獨慎王府清冷。

謝淵從書架最深處抽出一錦匣,裡麵是精心裝裱好的卷軸。畫軸攤開,筆墨描繪出的少女容顏展露在眼前,左上方的留白處用方正的小楷提著“質傲清霜色”幾字。

畫中少女一襲江湖俠客的窄身赤衣玄帶,一頭烏發被風衝撞得微微淩亂,倔強地執銳利彎鉤,與一編發兒郎打得不可開交。

深藏著的心思示於人前,等待的是所有人的阻抗。

這幅他從北疆回來後作下的畫作,見證了他多少個睹畫思人的夜。

他也曾一遍遍地告誡自己不要去想,一次次將畫軸卷起藏於最深處的暗匣。

可現在不同了,佳人有意,他斷然再沒有退卻的道理。

他要去爭,他想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