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躺在地上的少年已經完全失去意識的神奈慢悠悠站起身,拍了拍和服下擺並不存在的灰塵,朝不知何時起就站在院子門口的男人笑著打了聲招呼:“喲,直毘人。”
完全沒有揍完人家孩子後轉頭發現家長在的心虛。
直毘人邁步走進來,看到地上隻剩一口氣的禪院直哉,歎了口氣:“我該謝謝你放過我這不成器的兒子嗎?”
不——
本來是想補刀的,但你兒子的屬性起伏在玩家眼裡十分有趣。
對待經驗包,一頓飽和頓頓飽的區彆,玩家算的最清楚了。
雖然內心是這麼想,但神奈麵上依舊是一副友好良善的微笑,甚至搶先控訴:“欸、難道我看起來很像是喜歡欺淩弱小的人嗎?”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主打一個真誠。
所以在她看來,直哉這小子是被劃到『弱小』的一類啊…這可真是……
心裡同樣彎彎繞繞的老狐狸直毘人麵上不顯,也笑著應和:“當然不是,雖然未曾經過老師正式的教導,但已經有作為未來家主的容人之量。”
男人擺擺手,示意仆人將人抬下去,外麵是早已等候多時的反轉術式師。
神奈眨了眨眼:“……未來家主?”
她疑惑地點開屬性欄。
果然,家境那欄跳回了8……進度甚至還隱隱有往9的方向進一步跳轉的趨勢。
這才想起少年身份的神奈頓悟,打贏一架直接升級,這遊戲設定的好簡單粗.暴啊……她喜歡!
“是的,禪院家未來的家主。”
直毘人餘光看向從他進來後,就一直保持著戒備姿態,蓄勢待發的禪院甚爾,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胡須:“既然你已經為自己尋到了可以作為武器的利刃,那麼、”
他頓了頓,注視著麵前哪怕是聽到這個消息也依舊神色淡淡的少女,沉聲道:“——我會將直哉培養成你最忠心的家臣。”
……
…………
濃稠的血色混雜著混沌的黑。
昏暗的天際下,是成群的,密密麻麻的式神。
還有那個在絕對實力的碾壓下,毫無反抗能力的自己。
仿佛被夢魘束縛住的深深恐懼將他牢牢困住,無法動彈,不得解脫。
『嘎吱——』
木屐踏過石子的磨損聲將他從窒息的泥濘中扯了出來。
身上的黑泥開始散去。
黑發少女蹲在他身前,好看的森綠色眼眸微微彎起。
周圍可怖的黑泥因懼怕開始散去,兩人所在的地方形成了唯一淨土。
錯了、隻有少女周圍才是絕對安全的。
不知為何,禪院直哉混沌的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明明……危險也是來源於她才對,這些黑泥一樣的東西,是她的術式吧……
是因為剛剛窒息而溢出的生理性眼淚,所以少女的麵容的麵容看起來才這麼模糊嗎?
不對——禪院直哉想起來了。
是因為他要死掉了吧。
“欸、戰鬥還沒結束哦。”
明明少女就在他麵對,聲音卻像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再不起來我可就要補刀了。”
但卻一聲比一聲近。
“還是說——”
一聲比一聲要近。
“你要認輸嗎,小少爺?”
直到仿佛要在他耳邊炸開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光怪陸離的場景瞬間瓦解。
……
…………
“———!!”
就像溺水者終於攀住了浮木,禪院直哉猛地睜開眼,隨即爆發出一連串震天響的嗆咳聲。
“咳咳、咳咳咳———!”
等要把肺都咳出來的架勢緩和了些,禪院直哉深深地喘了一口氣,才有餘力觀察周圍的環境。
熟悉的和室。
是他的房間。
禪院直哉摸向額頭。
那裡已經被紗布纏繞了幾圈,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也已經被治好了,但肋骨斷掉的肌肉記憶還是讓禪院直哉下意識放輕呼吸。
感受完自己還活著的事實後,少年抬起雙手虛握了兩下。
——咒力也還在。
他這是被對方放過了嗎?
這算什麼?
強者的憐憫?
“什麼啊……”
就在他低聲嘟囔的時候,紙障門也被推開。
見人醒了,門口的侍從當即露出欣喜神色:“直哉少爺!你終於醒了!”
他端著盛滿了黑糊糊湯藥的瓷碗走進來,語氣很是憤然,像是在為禪院直哉鳴不平:“少爺您是不知道,在您昏迷的這些日子裡,家主大人居然有想把繼承人的位置給那個半路冒出來的小鬼……”
“明明直哉少爺您的天賦才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家主大人居然貿然做出這種決定……再說了,一介女人怎麼能做上家主之位……”
禪院直哉滿臉不耐地打斷了對方的話,“你是誰安插過來的?”
完全沒想到少年會突然發難的侍從卡殼了一下,他扯著嘴角恭維地笑著:“您、您在說什麼啊,直哉少爺?”
禪院直哉微微側目,看著還妄圖裝傻充愣的侍從,嘖了聲:“是我那整天妄想家主之位的扇叔父?還是他那蠢笨如豬的無能兒子?……亦或是其他那些上不了台麵的旁係支親?”
剛剛的劇烈咳嗽可能傷到喉嚨了,現在費力說這麼多話的後果就是嗓音越來越嘶啞。
頭上纏繞著紗布,麵色蒼白的黑發少年單手撐著床褥站起身,哪怕是被反轉術式修複過後,身體還是不可避免地晃了一下,不過很快穩穩站定。
他端起那碗藥湯,看著跪坐伏地的仆人驚愕的表情,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厭惡。
“之前在下人中散播消息的也是你吧……這麼急著讓我和她對上……”
禪院直哉將碗口緩緩傾斜,如同墨汁般的液體源源不斷的順著對方頭頂流下。
“是想著——
要麼我殺了她,要麼她廢了我?”
“還是想讓我們鬥得兩敗俱傷,好讓那些飯桶乘機繼承家主之位?”
“我說你們這些人——”
他居高臨下的站著,垂下眼看著地上顫抖著的仆人,譏諷一笑:“都把本少爺當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