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漓的直覺告訴她,應當與顧言保持距離。
她的直覺不會出錯。小娘去的早,父親又向來不把她放在心上,她自小便無人庇佑。嫡母又分外難相處,三天兩頭的在她身上尋錯處。她從小看著彆人的臉色長大,倒是練就了一個識人讀心的本事。彆人的心事性情她都能猜中個兩三分。
隻是眼前的這個人太過高深莫測,像是帶著一副沒有溫度的麵具一樣,令她捉摸不透。
新婚之夜,江漓在兩個陪嫁丫鬟的陪同下回到彆院。沿著蜿蜒的石子路,走過翠竹林。湖心小築映襯著雪景,顯得越發靜逸。
雖在一處宅院裡,可彆院離顧言的主院還是有段距離的。遠一些也好,互不打擾。再往前走過石橋,雅致幽靜的水榭印入眼簾。門匾上提著“清澹居”三個字,顧言特地為她挑了這個地方,果然合她脾氣。
“小姐,姑爺怎麼能這樣呢?新婚夜就分房彆住,傳出去會被人議論的。”
忍冬向她使了個眼色,可半夏一向是個大大咧咧的性格,她根本沒有注意到。繼續說道:“還以為姑爺是個溫和知禮的,看來不如傳聞中的那般貼心。大娘子要是知道了小姐尚未圓房,怕是又要信口胡說是姑爺嫌棄小姐名聲不好了。”
忍冬忙打斷她,“半夏,你彆再說了。你這麼說小姐會難過的。”
“無妨,難道我還怕人議論嗎。”江漓苦笑一聲,“這算什麼,以前更過分的流言又不是沒聽過。什麼目無長輩,不敬嫡母。舉止輕浮,不守婦道。比起這些來,新婚夜未圓房又算得了什麼。”
孟安若因為嫉妒她和宸王交好,可沒少在外散播她被山匪劫走,被宸王殿下救回時,衣衫不整。恐已失了清白之類的謠言。
她的嫡母張蓮非但不幫著她挽回名聲,還火上澆油的說她在家中有多狂妄放肆,向來不敬嫡母。為的,就是襯托出她的女兒江漾有多麼的乖巧懂事。
同為江家的女兒,江漓的名聲有多差,江漾的名聲就有多好。兩人的風評可謂是天差地彆,一個不知廉恥行為浪蕩,一個溫婉嫻靜知書達理。
這些,江漓早已習慣了。
隻是,現下她人微言輕,還不足以反擊。她在等待一個時機,等到她有了足夠的能力,那些欺辱過她的人,她定會一一報複回去。一擊致命,讓她們都付出代價。
“好了,忍冬半夏,你們兩個也彆太擔心了,你們小姐我也不是軟柿子,總有一天我會讓她們付出代價的。”
“就是,小姐。大娘子對你那麼壞,她不僅克扣你的月錢用度,還,還四處敗壞你的名聲!小姐,你可不能輕易放過她。”半夏越說越氣,一提起大娘子她就恨的牙癢癢。
江漓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冷意,“當年小娘死的蹊蹺,我一直懷疑是大娘子動的手腳,隻是苦於沒有證據,等我查清了當年的事,到時候新賬舊賬一起算。”
這個僻靜的水榭,就是江漓以後要住上一年的地方。屋內的桌椅陳設都是顧言吩咐下人布置的。顧言向來淡泊,從不慕功名,隻一心醉情詩畫,通曉音律。他的品味果然不俗。牆上掛著茂林遠旅圖,烏木案幾上堆著書籍卷軸,還有一張七弦古琴。遠山爐裡熏著崖柏香,雲煙繚繞,白色的煙變換著形狀緩緩向上升騰,看起來倒真像是朦朦朧朧的遠山。
雲霧繚繞,氣象萬千。恍如置身世外,飄飄然羽化成仙。江漓不覺看出了神。
忍冬半夏左看右看,四處打量著。這裡卻一點都不像是新婦的居所,太過冷僻,倒更像是文人名家的書房。
忍冬是個穩重體貼的性格,她察覺到江漓的失落。“小姐,你彆嫌棄,我明天就把這裡打掃的煥然一新,好好裝飾一番。”
江漓淡然一笑,她平日裡喜靜,這裡的布置倒是挺合她的性子的。“不用,這樣就挺好的,反正又不會久住。”
半夏也安慰道:“小姐,你是不是傷心了,你彆怕,以後就算姑爺對你不好,還有我們兩個陪著你呢。”
江漓還在心裡計劃著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合離後我該何去何從。娘家已經斷個乾淨了,回不去了。不行,我一定要儘快讓自己強大起來,最起碼有在這世間安身立命的資本。”
見她沒有答複,半夏撓了撓頭,不解的詢問道:“小姐,我,我是不是又說錯話了。”
“忍冬,半夏,你們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將她們兩個打發出去,江漓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和平日裡素淨裝扮的她判若兩人。
銅鏡裡的美人雲鬢高挽,簪著金絲鑲紅寶石的珠釵和纏花枝南珠步搖,身著盤金繡百子石榴紋的紅色嫁衣。通身行頭華貴氣派。
她膚若凝脂,朱唇輕點。眉心描了紅色的花鈿,襯的她更加妖嬈嬌媚,豔美絕倫。江漓卸下華貴的珠釵,洗淨鉛華。露出原本標誌清麗的麵容。
她身著裡衣躺在帳中,看著手中的和田青白玉雕海棠紋綴粉玉髓流蘇的禁步,這是九皇子南宮玄晝生母的遺物,也是他親手交給她的定情信物。他們曾一起為這隻禁步賦詩,“玉樹瓊枝及春色,花開燕歸不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