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時候,還能一口一個“夫人”的叫著,江漓搖了搖頭,自覺不是對手。她隻好伸手接過藥,拿起來聞了一下。
小娘通曉醫術,她也跟著學了一二。小娘生前常語重心長的與她說,學醫不光是為了醫人,也是為了自保。在這深宅後院中過日子,防人之心不可無。還叮囑她會醫術這事,不可與外人道。
她一聞便知,藥湯中用了哪幾味藥材,獨獨除了一味她尚且難以斷定。大致推測出這藥性極寒,不是避子湯還能是什麼。隻是,這一味藥,實在是稀奇,她從未見過。他總不能喪心病狂到在避子湯中夾雜著毒藥吧!
喝?還是不喝?
她這般猶豫是不舍得嗎?她與宸王,想必舊情難斷。她不喝怕是計劃著日後還能母憑子貴!
雖說盛京城中無人不知謹行公子雅量高致的美名,不過,他還沒大度到能為彆人養孩子。顧言笑意一頓,不知為何,心頭竟引上一陣酸楚和嫉恨。這是怎麼了,他所籌謀的不都按著原本的計劃有序的進行著嗎?應該高興才是。
他眼眸低垂,淡泊俊逸的麵龐上生出陣陣寒意。可他向來善於偽裝,陰沉的情緒也隻是一瞬,密布的烏雲刹那間就消失不見。轉眼便昭光回暖,春風和煦,儼然一副溫柔款款的樣子。
顧言微笑著看向他的棋子,控製住了她,便可既而控住宸王。他的計劃不會被任何人打斷,也不能因為任何人中斷這個計劃。他狠下心來,這個藥,她非喝不可。顧言一手拿起勺子,一手托住袖口,溫和的說:“來,我喂你。”
離得近了,江漓才發現他的手腕上有道彎月形的刀疤,尚未結痂,似是新傷。他的身上又有了之前那種濃鬱甜膩的香味。昨夜,他離開宸王府後,又去了哪裡?
忍冬和半夏隔著窗戶遠遠的看著,隻覺姑爺輕聲細語的,甚是溫柔。他們夫妻二人相敬如賓,柔情繾綣,令人好不羨慕。忍冬低頭歎了口氣,道:“小姐和姑爺可真般配,也不知何時我才能遇到這麼一個溫潤如玉的人,哪怕隻有姑爺的十分之一呢!”
半夏樂伸長脖子想看的更仔細些,傻哈哈的說道:“就是就是,姑爺對小姐可好了。”
見他這樣笑著,江漓卻怕極了,她想躲開,想逃的遠遠的,可四肢似是被禁錮了般,絲毫動彈不得。他雖不是猙獰可怖的夜叉,可卻比之更駭人些。他的可怕之處在於,他的眼睛仿佛會汲取人的意識,在他麵前,心中所思所想都會被看透,靠近他就感到壓抑窒息,自知鬥不過他,隻能放棄掙紮逆來順受。可屈服久了,便會失去抵抗的能力,淪為可被其隨意操控的木偶。
“我可是為你好,若是此事傳揚出去,對你名聲不好。你說呢?夫人?”
顧言又耐心的哄著,“聽話,乖乖喝了,不苦的。”
江漓始終一言不發。顧言拿著勺子喂藥,就這麼僵持著。江漓受不了他這種溫柔,隻想讓他快些離去,拿過藥碗,一飲而儘。
她的聲音顫抖著,忍著怒意說道:“現在可以走了嗎?”
“夫人昨日辛苦了,想必是困乏了,你且好生歇息。”
他怎麼說這種話的時候,還能裝出來這幅溫柔體貼的樣子?沒得讓人惡心。江漓再也忍不了了,她一刻都不想再看見他,她歇斯底裡的喊著:“滾!你滾!我不想看見你!你走開,滾的遠遠的。”
“夫人消消氣,我先走了。”
江漓緊握拳頭,長長的指甲掐進掌心,她紅著眼渾身顫抖。可顧言依然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仿佛無事發生,他對棋子向來如此,執棋者才不會被棋子擾亂心性。棋子,他養了很多個,她隻是其一,沒什麼特彆的。
他輕輕關上了門,緩緩離去。
任誰看了,顧言都是謙謙君子,模範人夫。可江漓卻猶如無理取鬨的瘋婆娘一般。誰對誰錯,一眼看知。
忍冬和半夏聽到吵鬨聲,從門外進來,她們不知道其中緣由,隻覺得自家小姐太過份了些,姑爺是脾氣好,對她萬般縱容,可也不能這樣和他說話吧。
忍冬略有不甘,她視顧言如謫仙般的存在,隻敢遠遠看著,可小姐竟然對他這麼好的人惡語相向。“小姐,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呢,姑爺他一向對你是極好的。”
半夏附和著,“就是呀,小姐你給姑爺道個歉,以後可彆生份了。”
“連你們也這樣認為嗎?”她們二人從小跟著江漓長大,本該知道她的脾氣秉性,她向來不會無端端的發這麼大的火。她們心思單純,難免被這個偽君子蒙騙,便如大多數人一般,更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
這就是顧言的可怕之處。哪怕江漓受了委屈於人訴說,彆人也隻會覺得是她在小題大做。顧言的人品性情大家都看在眼裡,他向來溫和不爭,從未與人紅過臉,旁人定不會覺得是他的問題。更何況這種有失名節的事情,江漓又怎麼可能說出去,她隻能自己默默承受。
罷了,多說無益。
“忍冬,半夏,我想自己靜靜,你們出去吧。”江漓也懶得解釋,喝了藥,她又困又乏,沉沉睡去。
才歇了半晌,便傳來了嘰嘰喳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