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錢落,立夏廟。
那是我家鄉的一句俗話,意思是等到榆錢落光時,村裡那邊最大的廟會立夏廟就到了。印象中的兒時,姥姥曾緊緊地牽著我的手,穿梭在人群擁擠的廟市上,記的我聽著好吃的雪糕、棉花糖……等等好吃的東西的饞樣。
那天,我收到村裡人捎來的榆錢疙瘩,想起和姥姥蒸榆錢疙瘩的情景。將榆錢、麵粉、玉米麵、雞蛋、食鹽、少許油混在一起,攪成疙瘩,放在箅子上蒸,就成了榆錢疙瘩。
姥姥說,這是他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東西,而我對它也有特殊的喜好。記的小時候榆錢剛剛長出來時,我像一個調皮的男孩子一樣,爬到樹上,擼下一串串榆錢,纏著姥姥絆榆錢疙瘩。還有一次不小心,從樹上滑下來,劃傷了大腿,疼了一個星期。
隻是如今,我猜不到,是誰幫姥姥摘下高樹上的榆錢,做成我手中的疙瘩。
似乎,我能看到頭發花白的老人忙碌在灶台上的情景,想起了那滾滾冒出的熱氣,想起了那縷縷升起的青煙。
這一份苦澀的回憶,淹沒在下午的那場籃球賽上。那時我第一次體會到,陽光還有彆的味道。
班級籃球比賽,我們班對戰兄弟班一班,全班都去當拉拉隊加油。
我對籃球一竅不通,基本看不出什麼門道來,看的也知是個熱鬨。
一個球,玩轉在幾個大男生的手掌下,忽起忽落,滿賽場的傳來傳去,每一個拋物線,都牽動著在場人的心。
那是我第二次關注季清何,關注他跳躍、傳球、運球、拋球、投籃的一係列動作。
在這個以學習為主的學校,這個為了高考而奮戰的學校,備受關注的永遠隻是學習好的尖子生。
季清何在一班的學習成績排在前十名,算是不錯,不過他學的是理科。這個學校,理科班八個,文科班三個,所以在全校排名,就找不到名次了。
不過像他這樣,學習和體育都不錯的男生,確實少見。因為我們班上場打籃球賽的都是體育特招生,一個非體育學生能在籃球場上顯出棱角,很是不容易。
所以我注意到他,注意到他高大的身影晃動在籃球場上的情景。注意到他通紅的臉,注意到他撩起上衣擦汗的樣子,注意到他彈跳、拋球的一氣嗬成。
然後,在他的跳躍中,我看到了一種叫做活躍與力量的東西,看到了奔跑在陽光下的朝氣。似乎汗水,在那一刻,都有了另一種味道。
兩個班實力相當,再離比賽還有十分鐘時,我們班以5分領先,隻要能防守住,應該沒有問題。
可就是這十分鐘內,季清何先是進了一個兩分球,將比分拉近,接著他們隊又進了一個兩分球,再次逼近。
然後,我們班罰球,投中。
時間還剩兩分鐘。
隻要我們班能拖住,注定就能贏。
可就是裁判員哨聲吹響之前,季清何手中的那個球拋了出去。
哨聲落,球進網。
裁判宣布,這個球,有效。
他這個陡然得來的三分球,改變了這場球賽的結果。或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孤注一擲,最後得來了意外的勝利。
時至今日,我依舊記得他蹲下,跳起,投球的那個慢動作。那個球,在夕陽的餘暉下,劃出一道美麗的拋物線,然後準確無誤地入網。
哨聲落,球落。
然後那個球,在勝利者擁抱慶祝時,慢慢滾出邊界,慢慢滾入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