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姊衣詫異地抬頭,問:“什麼?”什麼你等我等你的,他的話謝姊衣並不能理解。
薑簷沒有回答,話鋒一轉:“當年的事,是誤會,我並沒有要害你親人。”
謝姊衣聞言道:“如果我記仇,當初不會救你母親。”
梁王已經死了,有沒有她已經不在乎了,隻要阿爹阿娘和謝蘭平安就好,況且已經過去這麼久了,再提起來也毫無意義。
薑簷目光幽深,打量著她,思考著她話裡的真假,他繼續道:“你弟弟的病情,你看起來並不著急,尋常人家血親得了不治之症,隻要有一點希望,家人都會去尋找救治的法子,但你弟弟的病情,你好像一點兒都不擔心,倒更像是一種胸有成竹。”
謝姊衣退後兩步,抬手緩慢而不以為意地揮開薑簷抓住她的手,“當年在嘉儀郡時,你全家被抄,你不也任由薑府裡的人自生自滅,當時,你的反應可比我要胸有成竹。”
薑簷沉默著,不作回應。
謝姊衣笑了笑:“至於著急,也不一定非要表現在臉上,薑公子今日指使你的母親故意讓我撞到她,可方才薑公子不也裝作不知道嗎?”
薑簷聞言無所動,麵上一點波瀾都沒有。
謝姊衣觀察著他的表情,繼續道:“你看,被戳穿了,你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就好像我說得是無稽之談一般,你的心緒不就隱藏得很好嗎?”
薑簷神情微變,沒有起伏的麵色忽然透出幾分莫名其妙,“謝姑娘,你想得未免太多了些,你送我母親回來,我很感激,作為報答,才送你去找大夫為令弟醫治,僅此而已。”
她整理了一下被捏出褶皺的紋花小袖,目光裡帶著犀利的洞察力,不疾不徐道:“倒真是有意思,從我方才說是你指使的你母親,你就猜到我觀察力不錯,當即便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讓我看到想打消我的懷疑,可惜,我確實是在試探你,畢竟我不會自以為是到認為自己有什麼很重要的價值,值得你去如此費心思。”
“不過,”她篤定道:“你刻意的神色,恰好證實了我的猜測。”
薑簷看著麵前伶牙俐齒的小女子,扯起一抹淡笑:“你如我想象中一般……很是聰明。”
謝姊衣笑意盈盈,反問:“所以呢?”
薑簷眼底從容,“所以你有沒有想過,我就是故意想讓你知道呢?”
日光漸退,密雲不雨,一束陰暗的光影撒在他的眉目上,似乎也掩住了他的神情,本輕易能被人捕捉到情緒的眼底如古井幽深,再無一絲浮動。
謝姊衣的笑容收斂了一霎,薑簷此刻的古井無波如同在打她的臉一般,他若不想被人看透,自然是會掩飾得很好。
謝姊衣也不在意,直接了當道:“薑簷,你有話就直說。”
薑簷道:“直說多沒有意思,謝姑娘不是喜歡揣摩他人的心思嗎?你慢慢猜罷。”
謝姊衣從小時候第一次見到薑簷到現下,都從來沒有猜透過他的想法,隻能說慶幸他不是她做生意路上的對手,心計深,動不動算計彆人一下,當年的梁王和斂王,敗在他的手上,也不算太冤。
或許她若是在幼時不被五嬸嬸陰差陽錯地送進薑府,不陰差陽錯地攪進梁王和斂王之間的爭鬥中,不陰差陽錯地認識他……
除去諸多個陰差陽錯,就算遇到了,不來京城,在嘉儀郡再待幾年她或許都會忘記有過薑簷這樣一個人,可偏偏謝蘭的病要來京城才能暫時控製一些日子,偏偏她也要來京城做生意,謝姊衣有時候覺得,她跟薑簷之間總是有一些若有似無的羈絆。
謝姊衣捉摸不透薑簷,也不想去過多的去了解他,這個人隻適合遠離,不宜相交。
正思索間,遠處傳來腳步聲,一個車夫架著馬車到了薑簷院落前停下,說是車夫,其實更像是侍衛,那人下來後對著薑簷道:“公子,聖上請您入宮一敘,對了,聖上還讓屬下問您,您身邊可有極會釀酒的人?”
薑簷不解道:“聖上尋會釀酒的人做什麼?”
侍衛道:“太皇太後年紀大了,卻總貪酒,時常喝壞身子,卻又管不住嘴,聖上重孝道,想著您見多識廣,去幫忙尋一些不傷身子的酒來。”
薑簷道:“會釀酒的人倒是不少,但又要是酒又要不傷身,確實難辦些。”
侍衛也覺得不可能有這樣的酒,除非是藥酒,但藥酒本身的味道苦澀難聞,誰沒事會喝藥酒,“這會兒子聖上正在宮裡等公子,不如公子先進宮再說?”
謝姊衣聽到薑簷“嗯”了一聲後道:“還請稍候。”
當初十四皇子繼位昭告天下,如今已為帝四載,聖上能登基,薑簷當年功不可沒,現下想必也是聖上當前的紅人。
謝姊衣看向薑簷,聽聞當今聖上的皇祖母尤其喜愛桂花釀,如果自己能搭上太皇太後這根線……
聖上重孝世人皆知,若她能釀出一種滋味絕佳又不傷身的酒,豈不是前途無憂。
可是她怎麼進宮呢?
謝姊衣側眼看向薑簷,他倒是一個極好的跳板,不過謝姊衣可不指望他能帶自己進宮,也不想跟他扯上關係,若真能想著辦法進宮去,以薑簷與聖上的關係,謝姊衣怕是免不了又能時常看見他。
薑簷既然有事,自然不會再纏著謝姊衣,他走近些,對謝姊衣道:“今日勞煩謝姑娘了,待我閒下來,會去拜訪你,今日就不送你了。”
上一秒還在懟懟懟,下一秒又有禮有節,真是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