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弦啊,先跟我回去吧,你那些手續還沒辦完,資料都在劉律師那兒,他會幫你弄好的。”
白芸芸再次勸說,這次盧驚弦沒有拒絕,畢竟身上一個子兒都沒有,再較真的話他得風餐露宿。
黑色埃爾法穿街過巷,往紫禦莊園駛去。白芸芸和盧驚弦坐在一排,拉著他閒話家常,聊到之前的工作,驚呼:“這麼厲害呀!難怪看上去就身強體健的,比我們家淩縱結實多了。小劉,你說是不是?”
“嗯。”劉律師在忙業務,盯著PAD頭也沒抬。
盧驚弦的笑容尷尬又不失禮貌。這不就是您兒子的身體嗎?才剛剛換了個靈魂而已,不至於身體變化都那麼明顯吧。
“我們家淩縱性格內向,成天就知道躲在屋子裡看書。原來我總擔心他會被人欺負,現在……”白芸芸悲上心頭,抽出絲帕按掉眼角溢出的淚,盧驚弦猶豫再三,吐出心中疑問:“徐太太,您既然那麼舍不得自己的兒子,為什麼知道我是靈魂穿越者後,還會——”
“還會那麼大度,把你從警局裡接出來,當無事發生是吧?”白芸芸嗚嗚哭起來,“我也不想啊,但事情已經發生了,能怎麼辦呢?難道我對你百般折磨,淩縱就會回來?嗚嗚我最疼的淩縱啊……”
盧驚弦連忙安慰幾句,白芸芸情緒逐漸穩定下來,擦掉眼淚繼續說:“這是不可抗力的天災,無法預測也沒有征兆,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輪到誰。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真正遇到也不至於精神崩潰。”
她伸出手,撫摸盧驚弦的臉龐:“雖然淩縱已經不見了,但至少人還在,能和我說說笑笑,我就覺得他還活著,還是我的兒子。”
盧驚弦如鯁在喉,嘴裡一陣陣發苦。
靈魂穿越並非他的本意,但又切切實實占了彆人的身體,這時候不論說什麼,都像是風涼話。
車內氣氛驟然沉重,窗外風景匆匆流逝,白芸芸一言不發,直到司機出聲提醒,她才重新揚起微笑:“驚弦,到家了。”
*
三十年前,徐聞、徐皓兄弟倆南下來到江州,租下一間小廠房,成立聞皓實業集團,在這塊豐饒土地打下家業。三十年後,聞皓儼然發展為規模宏大的上市公司,不止擠入省內十強,在全國都能排得上名號。
由於聞皓是家族產業,大部分股權都握在兄弟倆手裡,他們退位後,這份家業自然由子女來繼承。徐淩縱是徐皓家裡的次子,上頭還有個哥哥徐俊采,多年前便入主集團,成為父親的左膀右臂。
盧驚弦聽完曹管家的介紹,已經目瞪口呆。
他還以為徐淩縱隻是個普通的富二代,家裡有點閒錢罷了,誰知人家是正兒八經的皇子啊,有皇位要繼承的!
平行世界的月亮就是圓,幾個小時前還擔心一窮二白呢,潑天富貴這就輪到他了。
“太太之前打過招呼,今晚要招待貴客,家裡兩位主廚已經在烹製菜肴了。”曹管家滿麵笑容,遞來一份菜單,“盧先生您請過目,這是今晚的宴席菜單,以淮揚菜為主,您有想要增添、撤換的都可以提出來。”
“不用不用!”盧驚弦哪兒敢接。
“哎呀,怎麼這麼客氣,就當是自己家呀。”白芸芸站在螺旋樓梯口,她剛換好衣服,正微微歪頭佩戴南珠耳環。
盧驚弦訕笑,曹管家終於把菜單收起來。他長舒一口氣,杯子裡的大紅袍涼了,打算去廚房添點兒水,剛起身傭人又冒出來:“盧先生,請問您有什麼需要?”
“沒什麼,就是倒水……我自己來、自己來!”
盧驚弦護著茶杯往廚房裡衝,被告知飲用的熱水都在吧台,還得麻煩人家帶路,白忙活一場。他就沒那個少爺命,打工人當慣了,被人伺候渾身不自在。
“驚弦,來。”白芸芸招手。
盧驚弦沿螺旋樓梯上至二樓,白芸芸站在走廊儘頭,手握著右邊房間的門把手:“這是淩縱的臥室,你不介意的話,今晚就住在這兒吧。”
緩緩推開的門,展開一個未知的私人領地。
作為臥室來說,這裡麵積過大,足足有一百平,帶有獨立衛浴和衣帽間。六米長的飄窗改造成休閒、讀書兩用的榻榻米,一排長書櫃倚牆而立,塞得滿滿當當。側邊是多功能辦公桌,除台式電腦外,置物架上擺滿各式各樣的九連環、魯班鎖,以及很多沒見過的新奇玩意兒。另一麵牆則是被隨手塗寫的公式、剪貼文章占據,一張大床被書香氣環抱,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房間有點亂,淩縱就喜歡這樣,都不給阿姨進來打掃。”白芸芸脫下涼鞋,赤腳踏進去,盧驚弦側目,地麵全部鋪滿加厚的羊羔絨地毯,這都快30度的天氣了,過冬的裝備還不揭下來?
徐家的專職管家應該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這很可能又是徐淩縱的古怪習慣。
白芸芸順手拉開窗簾,動手收拾起來。盧驚弦一並幫忙,雜七雜八的書本、衣物全部歸位。白芸芸彎著眉眼:“你在家是不是經常幫媽媽乾活?”
“嗯,我媽身體不好,不能乾體力活,隻要我有空就在家幫她大掃除。”
“我們倆長得像嗎?”
“像。但我媽媽隻是普通的家庭婦女,沒有徐太太您保養得這麼好。”盧驚弦眼眸黯了黯,“現在我到這兒來了,她和我爸都沒人照顧。”
白芸芸搭著他的肩:“都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其實父母也有父母的命。既然你來到我家,或許也會有另一個‘盧驚弦’代替你儘孝,彆太擔心。”
穿越哪是出一趟遠門,說回去就能回去的?
從前看玄幻小說時,曾羨慕過各種天馬行空的故事。可真正輪到親身經曆,才會發現想灑脫開啟“新人生”並非易事,無可奈何斬斷的牽掛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