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寒霄略一思索,“人間四月芳菲儘,山寺桃花始盛開。應是三到四月。”
寧錦嫿卻搖了搖頭,她看著窗外,眼神中流露一絲懷念:“京都日暖,春天對比彆地都來得早。在二月末,桃花已經開了。”
那時候的花瓣小小的,粉粉的,在冬雪還未消融時,帶來早春的暖意。
每年的這個時候,她會親手折一枝好看的桃枝,送給他。
妾本無所有,贈君一枝春。
她送了他十年的春色,他把那花枝插在梅瓶裡,放在書房最顯眼的地方。直到花瓣落了,枯萎了,他就把它們埋在窗外湘妃竹的泥土裡,舍不得丟掉。
嫁給這樣一個郎君,她怎麼會不歡喜呢?
可這些,都被他忘了啊。
寧錦嫿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很快被她掩飾下去。她闔上眼睛,虛虛躺在軟枕上,不想再說話。
陸寒霄很精明,不然不會在重重險境下硬是殺出一條血路,坐穩鎮南王的位置。但他在某些時候又十分笨拙,比如此時,他一定要從寧錦嫿口中得到一個答案。
寧錦嫿不搭理他,他就熬。支棱棱站在那裡,不言亦不動。
兩人就這樣暗搓搓較著勁兒,男人虎口處的血流滴在地上,“吧嗒”、“吧嗒”響。
直到陸鈺來,打破了沉默。
他站在門外,恭聲道:“聽聞母親醒了,兒子前來探望。”
“不必——”
“進——”
兩人異口同聲地開口,雙方都有些微愣。
門外的陸鈺毫不猶豫地聽了父親的話,他推開房門,恭敬地行了一禮。
“父王,母親。”
他麵不改色,仿佛沒有看到房內的一地狼藉。
“兒子已將張太醫安置在了東廂房,母親若有不適,隨時傳召便是。”
“你有心了。”
寧錦嫿對老子不假辭色,對兒子卻有十二萬分的耐心,可惜母子情緣實在淡薄,兩人現下就跟陸鈺請安時一樣,說不了兩句話,就相顧無言了。
陸鈺從懷裡拿出一封黑字燙金的帖子,雙手奉上:“這是門房今早收到的,我看是母親的回帖,順手拿了過來。”
寧錦嫿掃了眼,諾大一個“霍”占據中央,十分囂張打眼。
她之前給霍將軍府下過帖子,多日不曾收到回複,原以為已經石沉大海,沒想到會在此時收到回音,寧錦嫿的心情頗為複雜。
她當初下帖是為確認遺詔之事,如今既已知曉,就沒有去叨擾的必要。誰知霍府竟回貼了,她要是不去,難免失禮。
免不得去將軍府走一遭。
這時,沉默了許久的陸寒霄開口道:“嫿嫿,你先養病。旁的事,待身子好了再說。”
隨後,他看向陸鈺,目光銳利:“待會兒來我書房。”
說罷,拿起紅木衣掛上的大氅,起身離開。
多年夫妻,寧錦嫿從他的三言兩語中就能察覺他的怒火。嗬,她還沒訴冤,他倒先拽上了。寧錦嫿理都不理,轉眼就把男人拋到了一邊。
可惜,她這回隻猜對了五成,陸寒霄確實有怒,卻不是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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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的門悄然闔上,陸鈺轉身,倏地,一道淩厲的掌風迎麵而來,“啪——”地一聲,白嫩的臉頰上浮現五個清晰的指印。
他錯愕地捂住臉,看著眼前麵容慍怒的男人。
“混賬東西,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