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裴折玉還護著談輕,尤其是他和談輕竟敢在皇帝麵前指控皇後,她哪裡還坐得住?
“放肆!老七,你是在懷疑本宮誣陷談輕嗎?本宮是中宮皇後,被談輕用這下賤情詩糾纏的是當朝太子,如今證據確鑿,談輕究竟乾了什麼叫你如此糊塗?宮規森嚴,容不得妖孽作祟,來人,將他拖出去!”
皇帝和太後還未發話,談輕和裴折玉二人一個是親王一個是親王妃,其他宮人也不敢動。
談輕也是偷偷看過幾集宮鬥劇的好不好,見皇後這就開始急上了,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卻是吸了吸鼻子,紅著眼向皇帝求助。
“父皇救我!皇後娘娘瘋了,為了除去兒臣,她都已經不擇手段到要在宮裡大開殺戒了!”
裴折玉也很是配合,跪行上前攔在談輕麵前,同樣向著皇帝哀求,“求父皇替王妃做主!”
皇後聞言氣得止不住發抖,“談輕,你休要亂語!”
見太後被二人吵得按住額角,似有些不適,皇帝嚴肅起來,斥道:“夠了,都彆再吵了!”
聞言,宴會眾人俱安靜下來。
哪怕是皇後,也不敢當眾忤逆皇帝,咬咬唇放下手,被孫娉婷扶著坐回她的鳳椅上去。
皇後到底不甘心,坐下後便向皇帝訴苦,“陛下,臣妾跟隨您二十餘年,是中宮皇後,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談輕尚且對臣妾這般不敬,身上更是無半點皇子妃該有的端莊穩重,這樣不堪之人,如何能做皇子妃?”
皇帝眉頭緊鎖,麵無表情看著人時,與往日慈眉善目的模樣截然不同,頗有些天子威嚴。
賣慘誰不會呢?談輕暗嗤一聲,從裴折玉肩上探頭看向帝後,小聲哀怨道:“父皇,皇後娘娘如何對待兒臣的您剛才也看見了,不是兒臣不孝,實在是嫡母不慈,無論兒臣做什麼在皇後娘娘眼裡都是錯的,隻有兒臣消失了,皇後娘娘才能痛快。可是兒臣是父皇指給裴折玉的親王正妃!兒臣還沒能在父皇跟前好好儘孝呢!”
皇後被揭穿心事,怒瞪著他。
皇帝看他們又要吵起來,麵色一沉,王貴妃適時給皇帝送上一盞熱茶,軟聲道:“陛下息怒,臣妾看皇後娘娘與老七家的應當是有些誤會,大家坐下來解開誤會就好了。”
皇帝看向王貴妃,眼神儼然溫和許多,太子看在眼裡,也道:“父皇息怒,母後隻是太過擔心兒臣,才會如此緊張,但兒臣也認為,談輕一貫懂禮數,那信應當不會是他在婚後送出,這其中應當是有誤會的。”
皇後睜大眼睛,想說什麼。
太子搶先說:“母後,兒臣與七弟妹不管是在之前還是如今,始終循規蹈矩,未有過任何越禮,此事,您或許真的誤會七弟妹了。”
看懂太子暗示的皇後才發現王貴妃轉頭便扶著太後用茶,而皇帝看王貴妃的眼神又是那麼的信任,便知這次又叫王貴妃鑽了空子。
見太後臉色好了一些,皇帝神色稍緩,看向談輕。
“談輕,你說你忘了很多事情,不認得字,可有憑證?”
談輕還跪在那裡,被裴折玉護在身後,眨眨眼,說道:“不認識字要怎麼自證?兒臣的小廝倒是知道兒臣病得忘了以前的事了,但他的話皇後娘娘想必是不信的,裴折玉也知道,可是皇後娘娘也不信我們啊。”
皇帝被他氣笑了,“那你便拿出讓朕信你的證據。”
談輕反而將這個問題丟給他,“我不知道要怎麼證明啊,我確實是不認字了,也寫不出以前的字了,就是讓我當場寫我也寫不出來。”
皇帝聽他如此無賴,不怒反笑,“既然你也無法證明你不認識字,那朕該如何處置你?”
談輕苦著臉說:“兒臣不知,不如先讓皇後娘娘將那個手腳不乾淨往太子殿下書房裡送信的宮人出來,說說兒臣是何時叫他送的信?”
“這……”
皇後眼神閃躲,“那太監已經送到了慎刑司,隻交待是隱王妃托他送的信,旁的再不肯說了,前兩天就熬不過刑罰,抬出宮去了。”
“娘娘把他殺了啊?”
談輕故作吃驚,捂住嘴縮到裴折玉並不寬闊的脊背後,“父皇,這豈不是死無對證了?”
皇後知道他在陰陽怪氣,什麼叫她把人殺了,本就沒有這個人,她如何能把這個人殺了?
王貴妃險些當場笑出聲,捏著團扇將半張臉遮住,看向皇後,眼底藏著幾分幸災樂禍。
“皇後娘娘怎麼這麼不小心,那宮人動太子書房確實該死,可是沒問清楚冤枉了老七家的也不好,說不定是以前老七家的還未成親時托人送的信,隻是送得晚了些罷了。”
皇後冷下臉道:“貴妃是要替老七家的作保嗎?”
談輕一看王貴妃開口,就知道這是貴妃下場攪混水了,這下他更不用擔心這事能善了了。
果然,王貴妃輕歎一聲,娥眉輕蹙,委屈地看向皇帝。
“臣妾隻是想幫皇後娘娘和老七家的解開誤會,看看老七家的都嚇成什麼樣了,都是自小在上書房看著長大的孩子,臣妾也不忍心。再說了,兩個孩子身體都不怎麼好,就這麼跪了許久怕是有些辛苦的。臣妾說一句僭越的話,這等小事,皇後娘娘本可以私下召老七家的入宮說清楚,又何必拿到太後和陛下麵前、在家宴上發作呢?陛下日理萬機,已經很累了。”
她無奈地看著皇後,像在說你怎麼這麼不懂事。
皇後氣得捏緊鳳袍袖子,太子見狀急道:“貴妃說的是,不過母後也是緊張孤才會如此。”他說著看向裴折玉和談輕,“此事既然因孤而起,便該由孤結束,七弟,七弟妹,今日家宴,本不該被這些瑣事掃興,此事,孤會給你們一個交待,同你們一起查清究竟是何人在誣陷七弟妹。”
談輕一看就知道他這是想把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給皇後脫身,怎麼可能讓他如願?
談輕偏不理他,眼巴巴看皇帝,“父皇,還是您給我們做主吧,兒臣受不了這委屈,原本兒臣與夫君好好進宮給太後娘娘接風的,那經書兒臣雖然沒有動手抄寫,可也是在邊上看著裴折玉抄的,沒成想冷不丁被皇後娘娘扣上一個罔顧人倫不知廉恥的罪名,也不是兒臣想翻舊賬,就是……”
“兒臣雖然忘了上次兒臣在宮宴落水的事,卻也聽說過當時皇後娘娘也沒問清楚就指著兒臣鼻子罵兒臣不孝不悌,不配入皇家,兒臣也不是替自己委屈,隻是替父皇委屈,父皇看中兒臣做兒媳,足以證明兒臣並非如此不堪。何況後來兒臣大病醒來,問過堂弟,他也承認當日在宮宴落水是他不小心的誤會,但他後來入宮求見皇後要解釋誤會時,皇後卻不見……”
他巴拉巴拉地說完一大堆,聽著好像挺小心翼翼的,卻好像每個字都在往皇後臉上打。
看皇後臉色越來越難看,談輕問皇帝,“父皇,兒臣便如此令皇後娘娘不滿嗎?無論是上次意外落水還是這次,娘娘都不願聽兒臣解釋,認定兒臣是那種水性楊花的人,可是兒臣確實早就已經忘了太子了。”
他說著看向裴折玉,眼神十分深情,“兒臣嫁給了裴折玉,喜歡的當然也隻有裴折玉啊。”
這話說出口,不止皇後,太子臉色也開始變得難看。
裴折玉似乎也愣了下,不過他背對著談輕,談輕沒有發現,接著給了太子母子一記暴擊。
“說句無禮的話,皇後娘娘未免太過自信,難道天下所有人都得喜歡太子,都要爭做太子妃嗎?兒臣嫁給裴折玉,才知道裴折玉才是兒臣的良配,從此再看不到其他人了,太子是什麼,太子妃又算什麼,哪有我如今快活自在?”他說完立馬跟皇帝道謝,“還要多謝父皇為我們指婚……哎呀!兒臣這麼說,皇後和太子不會生氣吧?父皇也不會責怪兒臣無禮的吧?”
宴會上全場俱靜,比先前皇帝動怒還要可怕的安靜。
畢竟從前的內定太子妃、如今的隱王妃能說出太子算什麼,且當眾與隱王表明心跡這種行為,對於在座眾人而言實在是太震撼了。
就連皇帝都沉默了。
最先打破沉寂的是王貴妃,“哎,早知道老七家的是個不拘小節的,從前是,現在也是,不過如今忘了從前的舊事,你倒是比從前更大方,更灑脫了。看來還是陛下眼光好,這指婚確實是成全了一對良配。”
不管怎樣,說皇帝好話皇帝都願意聽,他被王貴妃哄得龍心大悅,看談輕也不由失笑。
“我看他是比以前更沒皮沒臉了。”
他轉臉看皇後,臉上便沒了笑容,“皇後,朕知道你為了太子的婚事太過操勞,以至於很多事情分不出太多精力,可像今夜這樣沒有查清楚就下定論的誤會實在不該發生,你卻讓這種事連著出了兩回,看來你是真的累了。也罷,即日起,著王貴妃協理六宮,皇後你啊,就先歇一陣吧。”
王貴妃登時笑得見牙不見眼,屈身應是,“皇上放心,臣妾定會好好協助皇後娘娘的。”
說是貴妃協理六宮,後話又叫皇後歇一陣,這顯然是要卸皇後手上的權力,王貴妃笑得越開心,皇後就越是恨得牙癢癢,可她也隻能咬牙應是。從皇帝將她手中權力分給王貴妃時,今夜一切都注定結束了。
同樣,皇後不痛快,談輕就開心了,暗自握了握拳頭,才勉強壓下嘴角不住抽搐的笑容。
皇帝跟著沒好氣地看向他和裴折玉,“你們也都起來吧,談輕,你身體不適,明日起,太醫院院正會親自去你府上為你調理。當然,你今夜也不是完全沒有錯,堂堂親王正妃,怎麼能不識字?朕再給你指派一位先生,你給朕好好學,老七彆的不說,至少書畫是不錯的,你彆給他丟人。”
談輕也知道皇後都被罰了,皇帝怎麼也得把一碗水端平,已經做好雙方各打五十大板的準備了,沒成想皇帝居然會對他如此偏心?
見皇後不甘地瞪著他,他心中更痛快了,乖巧點頭。
“知道啦,兒臣會好好學的!”
皇帝看著他,無奈笑起來,“你這一病,人倒是活泛了許多,朕看著,要比從前討喜。”
談輕趕緊拉著裴折玉起來,聞言便不大客氣地說道:“那兒臣還有一件事,想求父皇。”
皇帝挑眉,“得了便宜還賣乖?”
談輕看他不像是真的生氣,便笑說:“兒臣也沒彆的意思,隻是皇後娘娘之所以認定兒臣會在婚後糾纏太子,定是因為從前做伴讀時兒臣聽從長輩期盼一心追隨太子,如今兒臣已然嫁給裴折玉,皇後娘娘還不放心,兒臣便想求一個恩典,日後宮宴,太子在時,兒臣能否不出麵?隻要不見麵,那誰也不能亂傳什麼謠言。”
他其實挺想讓皇帝給太子下一個禁令,以後彆來找他的,可怎麼想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皇帝再看重他背後的衛國公,也越不過儲君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