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浴室出來的降穀已經恢複了冷靜。他麵無表情地爬上床,蓋好被子。琴酒和烏丸的通話結束,電視上依舊在放森高的情景劇。
這部劇講的是森高飾演的女孩母親某天得知在美國的姐姐一家遭遇車禍,除了一個小女孩生還,其餘人全部遇難。
她把這個不懂一點兒日語和日本文化的女孩帶回家,和自己的家人生活在一起,由此引發的一係列啼笑皆非的故事。
而飾演從美國回來的“姐姐”的,就是貝爾摩德的母親莎朗.溫亞德。
降穀抱著胳膊看了會兒,冷不丁說:“你騷.擾我這件事就算了。但請你搞清楚,我不是你用完就扔的玩具。關於你為什麼最後又突然推開我,我需要一個解釋。”
琴酒置若罔聞,一雙橄欖綠的眼眸倒映著屏幕上兩個小女孩爭吵的身影,直到降穀耐心售罄,轉過頭,才漫不經心說:“因為我沒想到,你接個吻也能有反應。”
此話一出,房間裡驟然安靜,電視裡卻在這時爆發一陣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
降穀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被琴酒親過的嘴唇微張著,卻愣是說不出一句話。
過了許久,他才再次聽到自己乾澀的聲音:“你剛說什麼森高的演技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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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無聲,降穀卻被煩得睡不著覺。有件事他一直沒法想通:
為了保護隱私,溫泉的水是那種極不透明的奶白色,琴酒親他的時候兩人離得也不近,對方沒道理發現他起了反應。
難道是故意誆他的?
降穀越想越有可能。可惜他當時因為琴酒的這句問話方寸大亂,之後的表現相當於不打自招了。
可惡。
降穀憤恨地握緊拳頭,下意識去關注旁邊床上琴酒的動靜。
儘管琴酒的呼吸均勻,但他憑過往的經驗可以斷定,對方也沒有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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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的雙手交疊放在腹部,睡姿規矩得像具木乃伊。
幾個小時過去,他的大腦依舊無比清醒,放電影似地重複著在浴池裡親吻波本的片段。
他告訴對方的內容大部分都是真的:喝了酒、看到那對男女接吻,所以也想玩玩。
在琴酒的觀念裡,這沒什麼大不了。讓人糟心的事在後麵——
他忘了自己和波本有通感,那家夥被親了沒多久“起立”之後,他也產生了相同的感受,真的想要了。
所以,他才迫不及待地推開那個童男,轉身離開。回到房間後,琴酒一邊馬不停蹄處理自己的身體,一邊警惕波本突然出現。
在波本回房的幾分鐘前,他體溫驟然升高,靠通感預知到對方就在附近,才能提前打開電視,若無其事說出那句“看來,森高明裡的演技從小就爛”。
“……”
在至今為止的人生,琴酒從沒有後悔過。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這種無用的負麵情緒——
全都因為一時興起,親了波本。
*
第二天一早,東京的大雪停了,道路解封,車輛恢複運行。
得到消息的琴酒和降穀辦理了退房,往回趕。
降穀昨晚泡過溫泉,又在琴酒的監督下按時服藥,燒完全退了。他驚訝地發現,琴酒今天的氣色也好了很多。
他們的身體素質都很強,哪怕一晚上沒合眼,照樣能精神奕奕。不過臨走前,琴酒特地去買了兩罐咖啡,從馬自達的車窗縫隙扔給他一罐,貼心地說:“彆在路上打瞌睡,給交警增加業績。”
差不多的話,降穀不久前也跟琴酒說過。
真是個睚眥必報的男人。
在回程路上,他們又經過那家音像店。時間還早,店沒開門。降穀把那盤DVD,連同特意早起用信紙寫的影評塞進巨大的信封裡,壓在門口的花盆下,婆婆容易看到的位置。
他做完這一切往回走時,琴酒還斜靠在不遠處的保時捷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煙:
“我不討厭能說到做到的人。”
降穀訝異地挑挑眉,印象裡這是他第一次從琴酒嘴裡聽到對自己的誇獎。
“多謝。”他說,然後彎腰撿起琴酒隨手扔在地上,還剩大半的香煙,“但我討厭隨地扔垃圾的人。”
“……切。”
等降穀從附近的垃圾桶回來,琴酒已經開著他的古董保時捷走了。
降穀望著那道黑色的影子閃電般消失在自己的視野,聳聳肩坐進馬自達,踩油門開往截然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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徹夜無眠的昨晚,他們除了那個混亂的吻,也考慮出了其他的事。
比如中丸靜子為什麼要把合照上貝爾摩德母親的眼睛“戳瞎”。
比如那個對“森高明裡”抱有病態迷戀的娛記“小布”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