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十九年前,原左掌門夫妻,也就是左清焰的父母,聽到了皇室王妃懷孕的消息。
當時正逢兩族又該定下聯姻之時,掌門既有子,便隻能順著局勢跟皇族約定,若齊王妃此胎為女,便定下婚約,待兩人成年後締結連理。
而後淩殊降世,擔下聯姻之任,獲封風華郡主。
左清焰從三歲起,便會時不時從父母口中聽到他可能要有一個小未婚妻的事情,從淩殊還在娘胎裡,到淩殊出生。
他們以為他聽不懂,卻沒想到左清焰實在早慧,雖不懂具體意義,卻也暗暗將此事記在了心裡。
十八年前,左清焰隨父母下山參加淩殊的滿月宴。
那次下山,本是為了簽寫婚書,定下血契。
聽著嚇人,實際上這個血契就是訂婚的兩人各自在婚書上按下血印即可,以示兩族重視,表明絕無毀諾之心。
沒想到淩殊生得實在玉雪可愛,當即就俘獲了左掌門夫婦的心,一直拉著左清焰圍在淩殊的小床麵前看,直到丫鬟連連喚他們去入席才依依不舍地出去。
左清焰是小孩兒,並不用一直在席間待著,加上他本就天資聰慧已經辟穀,出去略嘗了嘗味道全了禮,便趁大家不注意尋了個空隙又往回走,想再看看這個他父母念叨了許久的小未婚妻。
卻不想回來正好看到有人醉酒後不辨方向,眼瞧著就要往小郡主安睡的房裡闖。
雖及時阻止了事情的發生,但這一幕卻給左清焰帶來了不小的衝擊。
那麼小的一團,周圍都是粗心的大人,得多危險?
於是趁丫鬟們服侍完淩殊退出去後,左清焰悄悄現身,將腰上佩著的太微圖栓在了淩殊身上,連同小小的繈褓一起打了個結,隨後又往太微圖中添了個浮光印進去。
浮光印,遇到危險時會自動激發出一層保護印,將周圍空間內在動的東西全部定住。因其激發時籠罩的範圍會帶有淺淺浮光,故被稱為浮光印。
太微圖未被激發時,看著與尋常的墨色玉佩並無太大差異,作為防禦性仙器,它本也不是因為製作工藝出色亦或材料漂亮而珍貴。
後來,鬼界封印異動,修真界死傷無數,左家也因此隻剩了左清焰一個。
左清焰死裡逃生獨自回到宗門後,便閉關處理身上的異常以及家中後事。
隨後在父母留給他的萬物袋裡,發現了一門秘術卷軸,名為傳影。
左清焰彼時身體有異,輕易已不敢出門,更不敢以那副樣子下山去王府。
作為太微圖和浮光印曾經的主人,他用自己的血與其產生連接,受著反噬之力,將太微圖和浮光印可籠罩的範圍化作影像投射在了自己院中的那方小池塘裡。
左清焰並未說得太過詳細,他隻想將前塵一筆帶過,三言兩語便將其中的曲折略了過去:“我隨父母下山之時將太微圖贈與了郡主,後來遇到變故,在家中傳承裡習得傳影秘術,才通過太微圖的連接,看到太微圖周圍的景象。”
左清焰並不知太微圖被放到了哪裡,隻知道十幾年來,畫麵始終都是淩殊的小院。
淩殊未曾看到過左清焰小時候的事情。
可左清焰一說遇到變故,幾乎是潛意識裡,淩殊就知道他是指哪場變故。
是那場差點使人間覆滅的禍事。
讓左掌門夫婦……
淩殊心中不覺一頓。
隨即她下意識更柔和了些聲音,卻並未就此放過左清焰:“為何要看?”
她無意去碰左清焰的傷疤,可是,這也是她的事情。她既已知曉,便不能再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兩人話語有來有往,腳步一刻未停,均直視前方,依舊按著不疾不徐的速度前行。
淩殊和左清焰的聲線都十分平淡,雖兩人坦蕩並未施術隔音,但離著段不遠不近的距離,也隻能略微聽到一點聲線,卻是聽不清話中內容。
場景看著平和,不知內情的,還以為隻是在聊什麼無關緊要的閒話,以打發這過於寂靜的時光。
比如後頭綴著的劉白,就以為二人心平氣和地在話家常。
劉白先前陰差陽錯助淩殊衝破了桎梏,修為更上一層。
當時他也並不是隻顧著羨慕嫉妒天才,還是辦了“正事”的。
比如,他趁此機會,順水推舟說此地風水佳,對修行應有助益。他也正處於瓶頸期,本來也是要四處曆練,看能不能尋到突破的契機,便問淩殊是否能同行一段時日,讓他沾沾好運。
劉白不是本地人,對很多事情並不敏感。
淩殊晉階時帶出的特殊助益並未引起他的注意,那會兒他剛感覺莫名其妙有點兒舒服呢,就忽然冷嗖了起來,看見更加莫名其妙的是左清焰忽然釋放了一圈兒威壓,怪嚇人的。
劉白被左清焰冷冽的目光盯著,如芒在背,十分彆扭,滿心就想著趕快抱好新大腿,不然怕隨時要被舊大腿撕碎。
也是他最開始的話頭起得好,淩殊對他先前提及的秘境內容確實頗感興趣,聞言便態度友好地與其交流了一會兒。
劉白若直接提出要與她同行,淩殊定是不允的。
然而他先是說自己本就要在附近尋找機緣以求突破,與其分散戰鬥,倒不如跟他們一起,安全些,也求個庇護、沾點兒好運。
這話淩殊是信大半的,劉白的所作所為本來就是為了機緣。
而後他又說秘境中發生的事情太多,一時半會兒講不完。
言外之意就是需要同行慢慢講。
又提前堵了左清焰的口,道旁觀者清,哪怕左清焰自己都不一定有他看得分明。
左清焰有被問過卻未細說的前科在,淩殊自然也覺得他不會全盤托出。
……
種種緣由重疊下來,最後竟當真如了劉白的願。
但淩殊也與劉白講明,她此行危險,前路未卜,劉白可以隨時離開。
利益,總是比真心更容易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