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境況再做喬裝已是毫無必要,施完清潔術後淩殊便未再敷上那層黑粉。
此刻柔和的光暈下,她也好似在發光,端莊的姿態下是難以掩藏的嫵媚流轉,她的發間僅一根絲帶結住,卻清新婉約、天然雕飾,當真氣韻獨特、如夢似幻,一眼足以令人心醉神迷。
從前他也曾看著傳影術中的影像枯坐許久,可一動不動地看著,心裡卻感知不到什麼情緒。
隻像是從空蕩蕩變成填進了一點兒原本就該在那兒的東西。也沒什麼特彆的。
可他此時心口癢癢的,既疑惑又難捱。
或許是白日的傷,傷及心脈肺腑過深,還有他未曾察覺的傷勢未愈吧。
左清焰握拳堵了堵左心口,忍住這股他以為的“不適”,不想讓淩殊分神擔心。
但他實在不知淩殊想問什麼,憑借著以往對淩殊的了解,強迫自己從“不適”中抽離出來兩分心神,仔細想了想,而後問到:“郡主為何如此問?是我做了什麼讓郡主不解?”
淩殊一怔,訝於左清焰的推測之準確,而後連忙搖了下頭:“你沒有做什麼。”
他相信她說的是真話,他的確沒有做什麼。
不過她的神情看起來可不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又或許,是他“還”沒做什麼。
左清焰大概有了些計較,他點點頭:“嗯。假如我做了什麼,會讓郡主有此疑問?”
淩殊遇到了一些他不了解的機緣,這個他是清楚的。
就比如窺天果具體是何用,他至今不知。
她從來不會無的放矢,發出此問,必然是有緣由。
就像此前毫無征兆地問及他從前往事。
而之前十幾年從未有過這種情況,想必是窺天果之後,她得到了某些新機緣。
也有可能,就是窺天果本身帶給她的能力。
比如見證“過去”、預見“未來”。
左清焰無意探究機緣如何,他隻是想知道這對淩殊是否有礙,以及,她在意的到底是什麼。
有些事情他隻有弄清楚原委才好替她解惑。
淩殊本身就有點繃著神經,左清焰這一問,她雖覺不妥,卻沒有仔細辨彆哪裡不妥,像是瞌睡遇到了枕頭,順著他捧出的梯子便爬了上去:“比如能為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需要什麼,你就為她取得什麼,哪怕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淩殊認真又忐忑地等著左清焰回複,卻見他反應半晌竟笑了出來:“郡主說得有些籠統,我還是不太明白。郡主知我沒有情緒感知,我雖不至於求死,但也自然不會太過在乎性命。能讓我刀山火海豁出性命也要做的事,雖不多,卻也不少。郡主剛剛提到的那些,左某不是正在做麼?”
一個直球又把淩殊整懵了。
“左某不是正在做麼?”這句話盤旋回蕩在淩殊耳邊,腦中嗡嗡作響,燒得她臉頰愈紅。
是,他是正在做。
可是、可是……
她明明問的是彆人。
明明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字眼,怎的就是感覺聽起來這般奇怪呢?
好似又回到了山下初見時,左清焰出口便道“我是你夫君”的場景。
左清焰其實已經大概明白淩殊想表達的是何意,隻是的確不知細節。
沒有再逗淩殊,他正色回道:“我既感受不到美麗,也體會不出醜陋。除了郡主,世間男女老少,對我來說都沒有區彆。或許為了完成某項任務,不過可能性不大,我暫且想不到誰能讓我領下這樣的任務;或許我要從那人身上得到什麼,是必須要做出那般行為才能得到,隻是恰好對方是一位‘妙齡少女’。”
淩殊微微睜大雙眼,正欲開口說點什麼,左清焰卻一副思索模樣又凝眉補充了一條:
“還有一個可能。從前在藏書閣裡偶然看到過一本殘卷,上書七情造化。我不知道這個造化具體是指什麼,或許在某種特殊情況下,我會一試。”
七情,喜、怒、哀、樂、愛、惡、欲。
特殊情況,或許是他窮途末路,也或許是他找到了完本,知曉其作用十分有利。否則他暫時想不到什麼情況下會去嘗試這個虛無縹緲的秘法。
畢竟他無法感知七情。
當所有方法都力不能及的時候,一星半點兒的救命稻草,便也會被死死抓住。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了。”
淩殊本要問出口的“除了我?”被打斷,隻好先隨著左清焰新提供的信息挖掘:“七情造化?”
好耳熟的名字,她似乎在哪裡聽過。
“可能告知詳情?”
話甫一出口,淩殊便意識到不合適,她這麼問,說嚴重點,跟打探彆人家的秘寶是什麼、放在哪裡、怎麼取用沒什麼區彆。於是淩殊緊跟著又補充了一句:“不方便說也沒關係的。”
她本隻是因為熟悉感下意識追問,此時卻頗有一種越解釋越說不清的感覺。
左清焰有些失笑:“郡主問的,我自是要答的。沒有不方便。”
他連心中最難言的隱秘都已經交代給了淩殊,其他還能有什麼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