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很久,而後將之收起,隨即一刻未再停留,徑直下了山。
淩殊看不到他臉上有什麼表情,也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隻是跟著他的步伐,一步一步往山下走。
他甚至都沒有施展術法,哪怕離開了玄天宗的地界,依然不緊不慢一步一步往前行去。
好似是有約要赴、不得不去,隻是卻又像一場無關緊要的約。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很荒謬,荒謬到淩殊此時想起都還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理解有誤。
走了許久,好不容易隱約看到一座小城,左清焰果然往那裡去了。而後他停在城門口,撿了顆石子,將之從城牆外扔到了城內。
隨後他循著石子的蹤跡找到它的掉落點,站定在那兒,從手指往身前牽出了一道靈氣繩懸於空中,約莫五尺來長。
那時已是傍晚,正是家家戶戶吃晚飯的時候,小城街道上的行人並不多。
左清焰站了約莫快一刻鐘,才有一人從他身前緩緩經過。
那是一位戴著麵紗卻仍掩不住眉眼風情的女子,眉間一豎紅鈿,一襲衣衫色彩豔麗、款式獨特飄逸,將身形完美地展示了出來,舉手投足間都是款款婀娜。
淩殊不知左清焰看到沒有,隻是他一直毫無波瀾的模樣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直到那根凡人看不見的靈氣繩子碰到了人之後,左清焰才手指一動,收回靈氣,而後再無半點停留,直接回了宗門。
碰到靈繩的人,正是綠媛。
由此開始,左清焰每次再下山便是對綠媛進行各種幫助。雖然他從始到終也瞧不出什麼態度上的變化,但在旁人看來,他確實是實打實地對綠媛非常好,付出了許多,幾乎在綠媛需要幫助的時候他都會出現,並不惜一切代價幫助她。
凡人不知修士自有手段探知情況,且修真手段遠非凡力能及。隻道是左清焰時時刻刻都關注關心著綠媛,才能每次都及時出現,更必是愛極了綠媛,才能不顧一切。
拋開沒有表情和沒有親密動作這兩點不談,他的的確確稱得上塑造出了一個“深情付出、默默無求、深陷情感漩渦而求不得”的無私絕版戀愛腦人設。
沒有人知道,實際上左清焰就是下山後隨機選了個方向,在遇到的第一座城外撿了顆石子兒往城裡隨機一扔,站在那兒等著從他身前經過的第一個人,以此選定的一個曆練對象。
好在他是無情,而不是無腦,他指尖那根靈繩的作用實則是用來篩選符合條件的人的。
他要試的可是七情造化,飛升手段。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為他的曆練對象。
既要符合凡人“情愛”規矩,又要命格運勢強盛一些,承得住修士手段以及“七情造化”的影響,以假亂真,能配合他完成這場試驗,助他以謀飛升。
但既然是他有所謀,也算是打亂了彆人的因果,他自然會力所能及地補償對方以合適的利益。
左清焰本來是做了決定就不會猶豫的人,他又產生不了什麼情緒,自然也不會反複糾結。然而他一路下山來卻是有些猶豫,是以僅僅漫無目的地靠雙腳前行。
因為他總覺得這樣做不對。
可是,他想不明白哪裡不對。
沒有人在意,沒有事阻擋,他要索取機緣自然也會給出相應報酬,按理來說並不會有哪裡不對。
可他就是覺得有哪裡不對。
他隻是想要飛升而已。
飛升了,或許就能知道他多年來心中的空蕩到底是缺什麼,或許還有機會再將其補好。
他空蕩得太久了,久到都已經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空蕩的。
想不明白,所以最後左清焰還是依照七情造化所述,開始尋找飛升的契機。
巧就巧在那第一個經過靈繩的人恰好是正當妙齡的貌美女子,倘若是個已婚的,或者是個男的,亦或是稚童老寡,靈繩並不會有所反應。
而倘若是個貌比無鹽、或者是個不被世人審美所欣賞的單身女子,恐怕在旁人看來,這個故事會更加離奇。
若不是淩殊從頭看到了尾,加之前後已經提前知曉了許多信息,她也不可能會這般肯定左清焰是裝的。
淩殊雖然無法得知詳細原委,卻也差不多猜到了七八分真相。
實在是那些場景雖然很不可思議,但很難不讓人聯想起來。
怪不得綠媛明明在聽到宋小小陳情一切的時候選擇了左清焰,最後卻依然沒有結果。
左清焰壓根兒沒有感情,也並非出於個人喜好做的選擇,他能有什麼結果。
說起來,當局者迷這四個字,或許有時候恰恰相反。
有時偏偏隻有當局的人,才能有最真實的感受。
也不愧是“女主”,遇事不糾結不內耗,如此果決,及時止損,毫不扭捏。
當得佩服二字。
而淩殊也看到了,後來左清焰是自己故意、半推半就掉進的鬼哭崖。
哪怕沒有任何人的推波助瀾,他本來也已經打算跳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