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承認它沒有人腦,實在跟不上鬼主的節奏。
上次就是這般,它耿直地回答了鬼主的問題,引得他心魔爆發,它差點就魂斷當場。
這回可不能再這麼耿直地直接說沒有。
留衣含糊不答,左清焰卻沒有耐心等它想,徑直問出了自己的問題:“不是說,成神便可以破碎虛空,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嗎?”
留衣還是打算糊弄過去:“這……鬼主想去哪裡?”
它可不敢說破碎虛空,那也是在這個世界裡。最早又不是沒有神,神再厲害,那不也是全隕了麼,最後神隕地還不是在這個世界,就從沒聽說還有什麼其他世界的。
左清焰還真的被問住了:“……去哪裡…”
去哪裡?
他不知道想去哪裡,也不知道能去哪裡。
他沒有親朋,父母已故,愛人長逝,他拚了命求得一身感情的完整,卻是得來了一身完整的悲哀。
世人皆求長生,求飛升,可他一路循照走至如今,除了長生,什麼都沒有。
求得長生,又能做什麼?
從前無趣,現亦無趣。
他孑然一身,孤寂一人,去哪裡,又有什麼不同呢?
但心底卻有一道莫名的聲音在誘惑他,他還是想去看看,去一個不知道是哪裡的地方,去看看是不是會有人在等他……
……她從小到大都在準備著嫁給他,會不會,還在哪裡等他娶她?
左清焰沒有回答留衣,也沒有再問它什麼,徑直又消失了蹤影。
然後左清焰就又投入了瘋狂的修煉當中,期間除了修煉什麼事都沒做,最後某一天,忽然便飛至空中,開始撕裂虛空。
天地震蕩,靈力彙集,空中不斷有光芒閃爍重疊,聲勢浩大到沒有任何生靈見過這般場麵。
可其餘沒有任何人受到影響,似乎所有力量都隻是往那空中人身上招呼。
是以,所有人都以為那是他在經曆成神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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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眼的時候,淩殊瞳孔渙散了好一陣。
上次被留衣強行拉入夢中,因留衣之力,消弭了淩殊的驚夢之症,可這次,卻未能再次那般好運躲過。
心口的驚悸好大半天才緩下去,淩殊慘白著臉,無力起身,隻能循著氣息側過頭,看向旁邊依舊昏迷未醒的左清焰。
那就是,結局嗎?
他的結局,和所有人的結局。
他死了。
孤身一人行於世間,明明是虛無縹緲的妄念,卻拚至身死也想找她。
所有人也都死了。
在世人仰望他成神之日,死於,世界崩塌。
整個世界與他一同灰飛煙滅。
所以,大千世界中的劉白水鏡,才會莫名黑屏。
窺天果在她醒之前指引她,清靈之氣已在東方位現世,還同時傳達給了她這些訊息。
她先前便知道左清焰慣常可以對自己狠,卻仍舊是低估了他能對自己狠的程度。
神乃天地蘊養。
人,是無法成神的。
世人以為的左清焰成神之劫,實際上是他在以一己之力撕裂世界。
他或許隻是想找到“另一個世界”,但世界之所以為世界,便因世間均有界限。
左清焰撕裂界限,世界便不複存在,等同滅世。
世界不再,界中萬物,自然也便一同化為烏有。
而世界自然也有阻止這種舉動的反饋機製,不僅會彙集力量攻擊“滅世”之人,並且碎裂世界的時候,左清焰自身其實是能感覺到這是一種自殺行為的。
他自己承受的痛苦反饋,無異於將整個世界的死亡痛苦都彙集於一身。
淩殊不知,他是如何承受了這些,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義無反顧地走向死亡。
一連串控製不住的晶瑩從眼角倏忽滑落,掉進耳邊的雪地裡,熱氣泅染開一片水漬,燙出一個深深的小坑。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立生道人會說,她與這方世界有緣,又為什麼會說,她在求生、界亦求生。
淩殊眼神往下,看著自己被緊緊扣住的左手,想起昏迷前兩人全力出逃,卻依然避不開滾滾雪濤,在被雪崩掩埋之前,左清焰奮力將她扣在懷中,而後劇烈衝擊,她便再無意識。
左清焰已經先擋住了第一波衝擊,餘力卻仍舊讓她毫無抵抗之機。
所以她已經醒了這麼久,左清焰卻還未有醒來的跡象……他是受了多重的傷?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竟然有人如此愛她。
“原來”如此,現在亦如此。
沒關係,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扯平了。
淩殊緩緩笑起來,既然扯平,那現在她知道了,他是不是也得知道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