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皓不知為什麼,忍不住大笑起來,周昇惱火地朝他比畫了個手勢,示意他小聲點兒,告訴電話那頭的人已經止血了,想必是黃霆通知他們儘快過去。
“走吧。”周昇拉著餘皓起來,說,“你能走麼?”
“我自己能走。”餘皓忙道。
周昇沒有再抱他,稍稍躬下來,攙著他出醫院去。
半小時後,派出所裡,施坭抱著周昇哭了一會兒,又在餘皓麵前忍著眼淚,低聲問:“你沒事吧?”
餘皓笑著看施坭,說:“小傷。”又見施坭身後站著一名中年人與一名貴婦,說:“不介紹一下?”
施坭破涕為笑,介紹了舅舅與舅媽,兩人不住朝餘皓與周昇道謝,表情卻十分不自然,顯然還沉浸在黃霆所告訴他們的真相中,未曾平息憤怒。
黃霆親自審訊施梁,而所有人最擔心的一點,都是施梁死活不承認這事,還要反咬餘皓與周昇一口,指他們闖入民宅行凶。對施梁的審訊隻能持續二十四小時,時間一到,若不招供,就隻能放了他。
施坭看了眼審訊室,說:“我想去見他。”
“你彆去。”餘皓說,“至少你從現在起,真正地安全了。”
施坭說:“不,我必須去。”
周昇:“我們陪你。”
施坭卻擦乾眼淚,說:“讓我自己去,相信我,餘老師。”
餘皓沉吟片刻,施坭有點倔強地站在他麵前,還穿著一身睡衣,他低頭看施坭的手,施坭的手指不住顫抖。
餘皓攤開手,施坭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餘皓合上手掌,認真道:“好,我相信你。”
這一刻,他感覺到了施坭仿若新生的靈魂,她的眼神讓他想起了,在夢境裡,踏在將軍的筋鬥雲上,飛過高塔頂端,與夢境裡身穿洋裝的公主告彆之時。那一刻她展開洋裙,稍一行禮,眼神仿佛在告訴他們,從此她再無畏懼。
正如餘皓自己,在太陽升起的一刻,感覺到內心的陰霾隨之一空。
施坭轉身,獨自進了審訊室裡,隻花了五分鐘,黃霆便將她帶了出來。
眾人緊張起來。
黃霆做了個OK的手勢,示意成功了。
施坭仿佛十分疲憊,舅媽將她帶到一邊,兩人低聲交談。
“她把她爸的手機解鎖了。”黃霆小聲說,“上麵有……一些施梁的照片。施梁無法再抵賴下去。”
餘皓幾乎是一瞬間,想到了燈塔最上層,那個環繞著模糊的發光圖像的閣樓。
施梁放棄了對餘皓與周昇的指控,並且馬上開始找律師。
餘皓則與周昇、施坭、施坭的舅舅與舅媽坐在咖啡廳裡,聊了一會兒。施坭的舅舅決定先帶她去鄰市的外婆家,外婆想見見她。
“坭坭,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餘皓知道下一步,則是等開庭,他們全都牽涉在內,屆時還會再見麵。
施坭點了點頭,做了個手勢,意思是Q|Q聯係,便上了舅舅的車。
周昇讓餘皓搭著自己肩膀,兩人站在派出所門口。郢市迎來了入冬後天氣最好的一天。
風吹了起來,卷得樹梢上所有的枯葉離開枝頭四野飛旋。天空碧藍如洗,車水馬龍,反光鏡與車窗上、高樓大廈的玻璃外牆,統統倒映著天際的一朵朵白雲,就像有人將一桶藍白色混合的顏料從天空一瞬間倒了下來,化作城市裡浮動的柔軟塗鴉。
陽光燦爛煦暖,照耀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喝杯咖啡?”黃霆說,“通知你們班主任過來了,還有些事情需要收尾。”
派出所對麵的咖啡廳,黃霆去給他們買咖啡,陳燁凱一臉古怪地坐在餘皓與周昇對麵。
“老師,你的頭發……”餘皓說。
“不好看?”陳燁凱道。
“不。”餘皓笑道,“很好看,隻是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潮!”
陳燁凱接到遲來的“大事不好”的消息時,正在一家高檔造型會所裡理發,理發師把他腦袋左右兩側推貼了,頭上的也準備鏟草一樣鏟平,結果陳燁凱一看手機大驚失色,不住催促Tony老師快快快,自己有急事,Tony老師最後隻好留著,給他梳了下吹好,陳燁凱忙一路飛奔過來,結果看見餘皓與周昇在吃蛋糕喝咖啡,差點被嚇死。
“施坭呢?”陳燁凱問。
“被接走了。”周昇答道,“讓她好好休息吧。”
“他認了?”陳燁凱問。
餘皓與周昇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黃霆回來,放下咖啡,說:“認了。”
黃霆與陳燁凱交換了個眼神,餘皓隱約感覺到,陳燁凱已經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從餘皓在施家過夜,繼而推測他對施坭的保護,再觀察三人的神態,陳燁凱從坐下後便幾乎沒怎麼問話。
“老師,這個請你吃。”餘皓掏出昨天施坭送給他的那盒巧克力,裡頭還有最後一塊,陳燁凱打量餘皓,修長手指從盒子裡拈走了巧克力。
周昇道:“打個商量,凱凱,查房的事就算了唄。”
陳燁凱:“……”
餘皓:“我是真的……”
黃霆:“他倆怕挨處分,特地讓我作證。”
陳燁凱擺手示意無妨,朝黃霆說:“認得這麼簡單?”
黃霆點了點頭,四人沉默良久,陳燁凱把巧克力放進嘴裡,眯起眼,咀嚼幾口,說:“很好,這就結束了,走,帶你倆剪頭發去。”
“我不去!”周昇馬上道。
餘皓:“我腳沒好呢!”
抗議無效,陳燁凱填了表,帶著兩人去剪頭,他對鏡觀察自己的新發型,朝餘皓問:“你覺得老師是這個發型好看,還是圓寸好看?”
“當然現在好看。”餘皓第一次來這麼貴的理發場所,簡直渾身不自在,周昇說:“不要臭美了,你圓寸也沒老子好看。”
陳燁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