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回答。
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額上滲出密密匝匝的冷汗。一股不祥的預感爬上心頭。
他從腰間拔出手槍,小心翼翼地踩著地毯挪動到臥室門口,猶豫片刻,終於舉起手槍對著臥室大喊:“出來,滾出來!都給我舉起雙手,跪在地上!孬·種,表·子養的,企鵝人的走狗!我說過我會還錢的,你們還敢帶走艾琳娜來威脅我!”
緊接著他愣住了。臥室裡沒有艾琳娜,也沒有企鵝人,隻有台燈的一小塊橘黃色燈光,還有坐在床頭的青年。
對方穿著一身漆黑的大衣,修身的黑色馬甲,胸前彆了個灰撲撲的青金石胸針。他戴著一雙漆皮手套,正捧著他妻子折價買回來的《高堡奇人》。
青年好像現在才聽到聲音,轉過頭來。他的頭上戴著黑色的軟呢帽,綴著象征哀悼親屬的黑紗。就是那張藏在帽紗下的臉,讓弗蘭克結結實實地大叫一聲。
那不是人臉,對方完全沒有五官,黑紗下是長長的、黑色的尖嘴,那是鳥類的臉!
弗蘭克定睛看去,才發現對方隻是帶了個鳥嘴麵具,而且帽子下的也不是黑紗,而是黑色的長發。
那一頭黑發又長又直,細軟光滑,宛如一匹上好的黑色綢布。因為光線太昏暗,他一身又隻有黑白兩色,才讓他錯覺棲在床頭的是個烏鴉怪物。
“晚安,很高興見到您,先生。”對方放下《高堡奇人》,站起身來,對他欠了欠身。
他越是彬彬有禮,弗蘭克額頭上的冷汗就多。
他在這人傑地靈人才輩出的哥譚長大,自然知道最可怕的不是滿身紋身,呼呼喝喝的彪形大漢,那些□□份子表麵凶悍實則內心怯弱,對蝙蝠俠的畏懼讓他們一事無成。
但那些花枝招展又心理變態的瘋子可不一樣。他們才是這鋼鐵森林中真正致命的東西,各種令人惡心的衣著打扮如同鮮豔無比的警告色。上一秒還在含情脈脈地親吻美麗女士的手,下一秒就能掏刀把對方的臉皮活活割下來。
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西裝革履一絲不苟,就算留著一頭長度驚人的黑發,照理來說也不會讓他想到那些瘋子們,但他清楚的看到對方袒露在外的脖頸白得過分,這種完全不像活人的膚色,他隻在一個人身上見過。
為了壓下心裡的恐懼,他隻能大喊:“你是誰?你把艾琳娜帶到哪裡去了?我告訴你,你不可能威脅到我,要是艾琳娜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要把你給騸了……”
“冷靜一點,弗朗切斯科先生,帶走你的妻子的人不是我,在我來之前,你的妻子就已經離開了——被企鵝人帶走的。”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弗朗切斯科,你努力把自己偽裝成美國人,但你不喜歡把h發音,總把一句話的最後一個單詞讀成元音,把輔音咬的很重。這都表明你是個意大利人。你的鞋跟磨損的程度不同,說明你長短腳,可能有骨折病史。你在企鵝人的幫派裡,裝作連quite(相當)和 quiet(安靜地)都分不清,卻分彆知道champion(冠軍)、champagne(香檳)的意思,”男人對他晃了晃書本紙張中夾著的字條,還點了點掛在牆上,寫著各式詞語的台曆:“顯而易見,你至少讀過高中,接受過高等教育。在哥譚高校裡,排查一個骨折過的意大利人可不算難。”
男人輕描淡寫的說完這一長串,似乎是笑了一下。緊接著他慢條斯理地站起來,皮鞋在臥室的四周牆壁上敲敲打打,最後停留在一個讓弗蘭克膽戰心驚的地方,暖氣金屬管的後方。
弗蘭克和他對視,他沒有看到他的眼睛,卻能感受到那冷漠而理智的光。他告訴他,他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那木質牆壁後麵藏著什麼——他們兩個都知道。
男人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你有出色的化學天賦,用你高中學的化學知識,和大量的沐浴露、洗衣液、感冒藥,配出了新型毒·品,甚至對企鵝人的市場管控造成了衝擊。難怪他會故意引誘你進入賭場,欠下巨額賭債,不得不去他的地下鬥獸場裡死鬥。所以你今夜想帶著你的妻子跑路,連船票都買好了。”
弗蘭克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好久好久,才緩緩地放下手槍:“你把我調查的這麼清楚,是想乾什麼?”
對方直截了當:“我想見企鵝人。”
“見他?通過我這個無名小卒?”
男人歎了口氣:“我來得不是時候,哥譚的黑·道勢力進入收縮時期,連企鵝人這種領頭羊都不肯露頭。我若想見他,就隻能進入他開設的地下鬥獸場,但我拿不到入場券,隻能來求你引薦了。”
“你查的這麼清楚,就差把我的底褲拔下來了,卻告訴我進不去他的賭場?”
“我是個外鄉人,禮貌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弗蘭克意味深長地說:“你這個膚色可不像外鄉人。”
“這是我們家族的遺傳病。”男人淡淡道。
“我沒辦法讓你見到企鵝人,連我自己都沒見過他。”
“這個不用你操心,你隻要讓我進門就好了,我自有跟他聯絡的辦法。”
弗蘭克斟酌了一下對方的說辭:“那你能出什麼價碼?”
“我可以讓你從鬥獸場裡活著走出來。”
弗蘭克上下打量著他,這個陌生的男人,連臉都藏在一張堅硬的鳥嘴麵具之後,但是他現在除了信任這個不明來客之外,沒有任何辦法。他動了企鵝人的蛋糕,又逃不出企鵝人的勢力範圍,如果不放手一搏,他和他懷孕的妻子都難逃死劫。
他沉思了一會兒,眼睛中閃爍著理性的光,不再是個咋咋呼呼的小混混了:“在這之前,告訴我你的名字。”
“華特·席格·理查德。”男人走到他麵前,說著一百年前的開膛手傑克嫌疑人的名字,對他伸出手來,“是個雕刻家。”
弗蘭克謹慎地看著那隻手,對方手指修長,骨節凸起,戴著漂亮漆黑的海豹皮手套,輪廓漂亮且充滿了力量感。最顯眼的是,他的中指上戴著一枚華麗而漂亮的權戒,那戒指是一條首尾銜接盤繞的的毒蛇,嘴裡咬著同樣漆黑的方形寶石。
寶石的光輝點亮了他的眼睛,照進了他的心裡,任何人都能看出來,這枚戒指價值不菲,或許他的巨額賭債隻是它的零頭。
但下一個瞬間,名為席格的男人把手收了回去,話語中誠摯不減,隻是頗有些意味深長:“弗朗切斯科,看在我對你如此了解的份上的份上,我本以為我們能成為朋友。真是可惜……你好,弗蘭克,很高興認識你。下一次見麵的時候,我們再一起喝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