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雕刻家【二修】(1 / 2)

又是一個滿月。在夢中,席格再次站在那道門前。

在米斯卡塔尼克療養院的大廳,有一扇高高聳立的圓形花窗。

花窗上,慈愛的聖母懷抱著新生的彌賽亞,雙眼低垂,顯出一股近乎神聖的悲憐。在這隻有灰白綠三色的精神病院裡,它的色彩比萬花筒更絢爛,就像一片輕盈繽紛的夢落在現實中,照得空氣中飛揚的塵埃都是彩色的。

但那不是一扇窗,也不是一堵牆,而是一扇門。

這是門,它既不抗拒,也不引誘,隻是冷漠至極地矗立在那,似乎在表明一種無動於衷的態度。對於它們而言,人類的存在就如同草叢中的螞蟻,毫無神聖之處,也沒有任何有趣可言,所以它們對人類沒有善意也沒有惡意,有的僅僅是漠不關心。

席格和花窗都一動不動,色彩繽紛的倒影也凝固了,一切都靜止,直到席格感覺到恐懼的巨手微微鬆開——他要醒了。

在清醒和入夢交替的瞬間,他聽到花窗後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發音很含糊,更像歎息。

她說:“不要開。”

席格從夢中掙脫,全身大汗淋漓,恐懼的餘韻還未完全褪去,他的大腦和神經依然在抽搐。

他躲在一個狹小的,隻能容納一張單人床的房間裡,裹著一床毯子,手腳並用地抱緊自己。單薄的睡衣已經被汗水浸透,身下的床褥宛如被水潑過,洇開一個人形的、深色的印子。很難想象一個成年男人能出這麼多汗,如果有人在旁邊,肯定會以為他昨夜尿床了。

席格推開滿地空酒瓶,在床上膝行,他像個得了共濟失調的精神病患者,手腳並用,哆哆嗦嗦地爬到小房間唯一一扇窗前,向外望去。

月亮已經落了下去了。綴在山崖上,隻剩一點點淡白色的邊。如同雪屑。

夜晚已然過去。

席格深深地吸了口氣,然而還沒等他笑出來,自他身後那空無人的房間中,就傳來他在夢裡聽過的聲音。這一次那聲音是男人的,空洞,毫無起伏,但卻異乎尋常的清晰:

“敲敲門(Knock,Kn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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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瑟夫·威廉姆斯。

伯勞那張遍布傷疤的臉漂浮在蝙蝠電腦的顯示屏上,照片上的他眼簾低垂,隻穿著一件廉價的襯衫,肩膀上披著鉛灰色的大衣,襯衫向上卷到手肘,露出一段白而頎長的手臂。

這張照片是蝙蝠俠從某位不願透露性取向的男性前台手裡得到的,相片很清晰,但磨皮濾鏡開得太大了。

從蝙蝠俠得到的個人檔案上來看,這位約瑟夫先生是著名的皮爾曼醫科大學的學生,他前麵二十年的人生經曆完全稱得上一句天之驕子。

直到三年前,他的父親和妹妹死在一場小醜襲擊案中,而年輕的約瑟夫是家族中唯一的幸存者。

他親眼目睹了慘劇發生,雖然僥幸逃得一命,但從此精神失常。他並沒有化身維護正義的蒙麵義警,反而搖身一變,成了狂熱的惡魔崇拜者。

約瑟夫先生從大學退學,從此沉溺於無意義的神秘學書籍,整日把自己關在客房改建成的研究室裡,琢磨詭異的古代宗教儀式和符號,意圖尋找所謂的“神啟”。

追尋神秘沒能撫慰他的精神,還散儘了家財。他從天之驕子變成了遊手好閒的街頭混混,日日沉溺於煙草、酒精和止痛藥帶來的迷夢,經常偷竊和自殘,精神狀態堪憂。

為了花錢買酒,在偷竊之外,約瑟夫先生也會工作。他先後換過八個職位,全部都是底層。他當過運貨工,開過叉車,在便利店打過短工,也短暫地掃過大街。

他的最後一份工作是在韋恩集團當清潔工——蝙蝠俠本以為他隻是假扮工作人員混進來。但他走訪了主管前台等人後發現,這位約瑟夫先生真的給他的家族企業乾了一個月保潔,而且“工作態度像孩子一樣認真”。

蝙蝠俠不認為這種人能夠突然成為犯罪天才,必定有人在背後包裝他。

但為什麼他會突然改變作案手法?

蝙蝠俠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了敲,蝙蝠電腦上便浮現出幾張不同的明信片圖案。

最開始的伯勞凶殺案,凶手像是患有嚴重的強迫症,四天作案一次,每次案發都在午夜。不論是受害者臨死前的姿態,還是放在屍體上的明信片,從《聖朗基努斯》到《拉奧孔》,都跟世界著名的雕像有關。

比起“伯勞”這種媒體起哄架秧子搞出來的稱呼,更準確的名號應該是“雕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