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想過這句話也是謊話？”

“哥譚市位於新澤西州，而馬克斯維爾夫婦居住在馬薩諸塞州，距離不遠。但我不認為你跨過這麼遠的距離，隻為了尋找合適的獵物，他們的罪名在哥譚不算罕見。”

“哥譚的確存在數量不少的虐童犯，但找一對能刺激你的夫妻很難。”

“剛剛我從蝙蝠電腦那兒得到消息，馬克斯維爾夫婦失蹤於二十天前。他們居住的家中是第一現場，被認真地洗刷過，警方通過魯米諾反應找到了大片放射狀的噴濺血跡，牆上有六枚彈孔。推斷凶器為一把填裝著9毫米盧格彈的普通手/槍。這把槍馬克斯維爾夫婦家裡就有，但是它丟失了。”蝙蝠俠說，“馬克斯維爾夫婦失蹤那天，佩恩被他們接回來一起住。而你出現在企鵝人的冰山賭場，你覺得這是巧合嗎？”

伯勞的胸腔一起一伏，他深深地歎了口氣，似乎頗為失望：“小少爺，你是個偵探。你執著於追尋真相，這讓你變得無趣。”

兩個人正在對峙，戰況一邊倒。夜翼百無聊賴地走到一旁，查看那些或精致或粗陋的雕像。他的目光漸漸被那些小小的、連一人高都沒有的雕像吸引，這些小雕像數量眾多，粗劣得像是剛剛入門的學生的練習作品，應該是伯勞臨時拉過來充數的。

它們的腹部也有小得可憐的空腔，但蝙蝠俠沒有仔細地檢查過。夜翼隨意地打開其中一個，裡麵是個塑料桶，盛放著黏稠如石油的黑色液體。

也許是伯勞一直沒表現出強烈的攻擊性，夜翼的思維凝固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什麼。他尖叫道：“蝙蝠俠，小心，這裡都是燃油！”

“太晚了！”伯勞厲聲大喝，他向下擠壓自己的腹部，喉管處快速地蠕動幾下，爆出一個不算小的凸起，像蛇在受驚時把吃下去的食物吐出去。

蝙蝠俠的反應速度驚人，他飛快地踩住了席格的手腕，厚重的軍靴下麵傳來沉悶的骨折聲，不知道這一下讓對方斷了幾根骨頭。

伯勞叫都沒有叫一聲，他抬起脖子，重重地把喉嚨往地上撞。這個瘋子竟然把遙控器藏在自己的喉嚨裡！

藏在雕像深處的炸·藥和燃油被點燃，一連串爆炸聲在周圍響起，火焰就像一連串在快鏡頭下綻放的花。在場沒人知道伯勞藏了多少燃油，他們隻看見火舌像魔鬼的畫筆一樣飛快地蔓延，天井上吹來的風讓爆燃反應更加劇烈，燒得鑄鋼廠內部一片通明。

蝙蝠俠被衝擊力掀得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地板上，汩汩鮮血從雙耳中冒出。片刻昏花之後，他才勉強支撐著手臂，抬起頭環顧四周。

鑄鋼廠的金屬地板被炸成好幾段，伯勞跟他分散了，後者的身體落在另一頭，栽倒在一塊支離破碎的聖母石像上，烈火形成的高牆橫亙在二人之間。

四周的路被火封死，鑄鋼廠內部四通八達，人肯定跑不過火焰，留在這亂竄被燒死隻是時間問題。唯一的生路隻有向上，用繩鉤槍衝出天井。

起爆時夜翼站的比較遠，他掏出繩鉤槍，另一頭掛在天井的鐵柵欄上，居高臨下地大喊：“蝙蝠俠，快上來！”

伯勞並沒有完全昏迷。蝙蝠俠看著他扶著裂成垃圾的雕像，極為緩慢地站起來，顫抖的手指撫摸過聖母的臉頰。緊接著他的身體彎了下去，一隻手捂住自己左側腹部。

爆炸將那精致的櫻桃木桌椅四分五裂，一根鋒利的木刺插進了他的側腹，汩汩鮮血從傷口淌出，將生鏽的地麵染成一片濕淋淋的紅色。

蝙蝠俠大喊：“站在那兒彆動！”

伯勞回過頭來看著他。那片野獸一樣的瞳孔中，閃爍著冰冷的、空洞的……也許是憎恨，又或者是哀痛。蝙蝠俠難以形容那種眼神，清澈且孤獨，像雪原上遊蕩的獨狼。

一刹那間蝙蝠俠明白了，伯勞的臉已經毀成這樣，為什麼他還會覺得他很熟悉。答案就是眼睛——伯勞有一雙跟他極為相似的藍色眼睛。。

現在兩雙相像的瞳孔隔著火牆遠遠相望，猶如冥冥中某種宿命的聯結。

“站在那兒彆動。”蝙蝠俠雙手平舉，再次強調了一遍，“放下槍，讓我幫助你。”

伯勞沒理他，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滿手鮮血，忽而笑了一下，嘴唇微動，隔著呼嘯的熱風，蝙蝠俠讀出了他的唇語：神諭在位於距離地麵130米的地方。

他又說：謝謝。不必了。

說完他轉過身，一瘸一拐地走了。不隻是小腹，他的小腿也在被爆炸時飛濺的金屬碎片刺了個對穿。

伯勞就這樣拖著一條幾乎殘廢的腿，頭也不回，決絕地走進烈焰深處。身形搖搖擺擺像隻企鵝，看上去還有幾分滑稽。可蝙蝠俠忍不住懷疑，如果他兩條腿都廢了，他是不是會手腳並用，爬也要爬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