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已下,大娘子這一次非嫁不可了。”
議論仿若萬千蚊蟲的嗡鳴,從一道道黑暗裡爬出來,直指向她。
是……夢?
灰白天空下,她穿過沉黑的圍廊,身體仿佛有自己的意識,帶領她走到一塊巍峨的門匾之下。
“主翁請大娘子進去。”
我不去!淩之妍本能地抗拒。
然而下一刻,冰冷的寒意浸染膝頭,她已經跪在了廳堂上。
一列列莊嚴牌位被一道黑影遮擋,黑影彎下腰,將一個小巧瓷瓶塞進淩之妍的手裡。
“此藥見血封喉,拜堂之前,喝下它。”
什麼玩意兒?
淩之妍手抖了一下,立刻要把那玩意兒扔出去,然而身體仍不受控製,她感覺自己揚起了頭,厲聲質問著什麼。
黑影歎了口氣,沉聲道:
“……我們淩氏,不能再出第二個叛徒。”
誰是叛徒?
淩之妍剛要問。
黑影、祠堂、灰白的天空,頃刻崩毀。
手好酸啊!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意識才再次清明起來。
“禮還未成,娘子請自重。”?
剛要放下手臂,卻被另一股力量死死捏住了,淩之妍的意識又清晰了幾分,她側頭看去,說話之人包含輕蔑,布滿褶皺的手異常有力,仿佛要把淩之妍的骨頭捏碎一般。
“……”
淩之妍蹙起眉頭,她為什麼發不出聲音?
她的頭被強行扭了回去,視線的正前方被一片金紅遮擋,定睛看去,才發現她舉著一柄團扇,團扇上繡有龍鳳呈祥,一串金色的流蘇墜於其側。
是包金吧,光澤不對。
淩之妍嫌棄地瞪著那柄團扇。
手柄沒有打磨好,還有細細的倒刺,鳳凰的頭也繡歪了,這到底什麼情況?
那隻捏著她的手總算鬆開了,淩之妍不死心,又悄悄壓低了團扇的位置。
“夫妻對拜——”
團扇漸低,一雙形狀優美的桃花眼闖入她的視線,眼睛的主人沒有停留,身子隨著禮官的唱和矮了下去。
淩之妍還在愣神,舉扇的手被蠻橫地重新抬高,下一秒,紅衣嬤嬤一腳踢在她膝彎處。
地上的軟墊極薄,淩之妍的膝蓋幾乎沒有任何緩衝地磕在石磚地上。
“哎呀……”
她吃痛地彎下腰,卻又被人按住後腦,壓到了地上。
額頭點地的瞬間,禮官高唱:
“禮——成——”
成?
成什麼?
什麼成了?
地麵冰冷,膝蓋疼痛,所有的感官都非常清晰,這不是夢,這是哪裡?
淩之妍的腦袋有些疼,她嘗試著站起來,但身上的衣衫又長又繁複,稍不注意就會踩到下擺。
她怎麼會穿這種貨色?
料子差,不合身,還長!
淩之妍腹誹著,將紅色的裙角都提起來,等確認沒有遺漏任何一片時,才緩慢地起身。
剛鬆了口氣,卻見兩步之外,一雙冰冷的眸子正打量於她。
一個名字忽然跳進她腦海裡。
緊接著,無數文字、畫麵、聲音接踵而至……她終於知道為什麼裙子是紅色的了,也知道這確實不是夢了……
她,穿越了!
“娘子還愣著做什麼?該去洞房裡等新郎了。”紅衣嬤嬤蒼老的手再次抓住她,淩之妍被扯了個踉蹌。
她被帶出喜堂,剛站穩,北風割過,混沌的信息驟然清晰起來。
她真的穿越了,這是一個名為“燁”的朝代。
原身跟她同名同姓,乃士族淩氏之嫡係長女,而剛才所成的,正是她與三皇子江洄的拜堂之禮。
江洄?
淩之妍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這些年死在江洄手裡的士族沒有成千也有上百,原身親眼見過行刑現場,砍頭的血把地裡的莊稼都染成了紅色。
大半年前,先帝駕崩。
新帝將江洄廢位圈禁,大快人心,但不知怎的,月餘前,聖上忽然下旨,將原身賜給了江洄為妻。
雖然跟江洄聯姻不是什麼好事,但淩家人的反應也太激烈了,剛才那一段應該是原身的記憶,他們竟然要原身婚前自裁?
還有那個叛徒到底是什麼意思?
原身最終喝下了毒藥身亡,所以她才穿越過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