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之妍努力回憶片刻,發現原身的大部分記憶都被她繼承了,唯有拜堂前的一段消失無蹤。
寒風刺骨,淩之妍把手縮進了衣袖裡,隔著袖子握緊團扇。
她的婚服料子極差,不抗寒,還重。
“淩大娘子,您還是將手和脖子都露出來吧,這縮手縮腳的做派,沒得辱沒了士女的名頭。”走在淩之妍身側的紅衣嬤嬤道。
“嬤嬤的灰鼠毛領中衣看起來很暖和,不如暫借予我如何?”淩之妍皮笑肉不笑。
“嗬,想得美。”紅衣嬤嬤輕蔑,又推淩之妍一把,“走快點。”
噌一聲,尖刀出鞘,直指紅衣嬤嬤的鼻頭。
“你們是什麼人!”紅衣嬤嬤驚得倒退數步,厲聲大罵,“宗正寺的差事也敢擋?!”
淩之妍也停下腳步,不知何時,她們走到了一座紅牆斑駁的院落,門上無匾,幾株雜草從門檻的縫隙鑽出來,更添蕭瑟。
“上頭有令,入廢院者,不可夾帶釵鐶、刀劍、紙張等物,還請諸位配合。”持刀者道。
紅衣嬤嬤頭上也有釵鐶,若是取下來頭發就散了,氣得大罵。
守門的驍衛郎麵容肅然,寸步不讓。
兩方在院門口對峙了很久,直到上頭傳來新的命令,紅衣嬤嬤和侍女們被免去搜身,淩之妍則被迫卸掉了頭上的所有簪釵。
進院門時,紅衣嬤嬤長長舒了口氣,如釋重負。
淩之妍的頭發全散了,紅衣嬤嬤攆著她的長發,將她推進了廢院正殿:“你且安生在這坐著,等江庶人回來,再行合巹共牢之禮。”
吩咐完,重重關上門,帶著侍女們離開。
好痛。
淩之妍被逼出了幾滴眼淚,她雙手交叉,快速摩擦著手臂取暖,可惜屋裡透風,沒用。
充作圈禁地的宮苑麵積不小,充作新房的正殿足足有五十多平,擺設卻很少。一副臥榻,兩把坐秤,一張矮幾,再有幾樣燭台、衣架等物,堪堪填滿東北角。
其餘地方黑洞洞的,支撐屋梁的立柱上紅漆斑駁,也不知道多久沒有修繕了。
外頭也是如此,前庭麵積不小,又有東西配殿,可情況比這裡更差,東配殿的兩層小樓已經塌掉大半,隻餘幾麵殘牆和一堆瓦礫。
淩之妍拖著凍僵的雙腿走到床邊,床上鋪著大紅錦被,一套漿洗得十分乾淨的白色寢衣疊在枕邊。
圈禁中成婚,無需宴客,但聖上仍發了旨意來。
無非是些命他反省自躬的蠢話,江洄接完旨,便朝新房行去。
夕陽的紅光湧上門扉,江洄一身紅衣,來到門前。
他輕巧一推,吱呀——房門應聲打開。
“你在做什麼?”
砰得一聲,門被帶上。
江洄視力極好,隔著數米也立時看清了女子手上的白色寢衣。
他大步走入殿內,衣袂攜風,很快行至床前。
淩之妍擦傷口的動作一頓,忙要將寢衣藏起來,卻被來人一把抽走。
方才她在被子裡捂了片刻,總算把自己捂暖和了,但就這麼乾坐著容易胡思亂想,便琢磨著處理膝蓋上的傷口。
誰想還沒開始,就被抓包了。
淩之妍不緊不慢地用錦被將自己重新裹好,指指被子下的膝蓋道:“我受傷了,需要包紮。”
她看似鎮定,心口卻砰砰跳個不停。
江洄以狠辣著稱,手裡過過的人命少說能堆出一座山。
此時的他,紅色大袖攘至手肘,指節勾住了寢衣的領口,漂亮的桃花眼裡蘊滿怒意,冷冷打量於她。
淩之妍與他對視片刻,不自然地將視線轉開。
“抱歉,我不知道這是你的。”
“你當我會相信嗎?”江洄緊壓著她的話道。
床上的女娘不知經曆了什麼,簪釵儘去,竟然用披帛束發。披帛又寬又長,壓根不適合乾這種細活,許多發絲都悄悄逃了出來,弄得頭頂和頰側亂糟糟的。
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心虛地撇開,又不甘心地慢慢飄向他。
江洄狠狠瞪了回去,原以為她會落荒而逃,不想女娘反倒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直勾勾地瞪回來。
嗬,江洄氣笑了。
偷偷用他的寢衣擦傷口,還有臉瞪他?
他退後兩步,指著床前空地,命令道:“下來。”
“不下,地上涼。”
淩之妍往後瑟縮了下,用被子裹緊自己。
江洄懶得廢話,伸手一撈,將淩之妍連人帶被拖下了床。
淩之妍大驚失色,身上的被子已經被扯掉,重新扔回床上,而她赤腳站在地上,凍得發抖。
“你乾嘛啊?”
淩之妍連忙穿上鞋,剛剛熱乎一點的身體又涼了個透頂。
“轉身,把手舉起來。”
江洄絲毫沒有憐惜的意思,下巴抬了抬,指向牆邊。
淩之妍冷得渾身發抖,萬分不舍得又瞥了眼床上的被褥,想起原身目睹過的行刑現場,她收起了反抗的念頭,老實照做。
“一會兒還能把被子借我嗎?我冷。”
手貼上牆後,淩之妍不死心地又問道。
江洄冷臉以對,雙手按在了淩之妍的脅下。
“唔——”冰冷的身體忽然接觸到熱源,淩之妍渾身一顫,那雙溫熱的手已經熟練地順著她身側,滑到腰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