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還活著。”匕首的刃尖結實地抵住了淩之妍的咽喉,“如果你沒有,證明給我看。”
“這天下,隻有做過的事情才有痕跡,我沒有做過,如何證明?”淩之妍壓抑著聲音中的顫抖,指尖深深掐進了皮膚裡,“你若堅持要給我扣上罪名,那你來舉證,你來證明我有罪!”
咽喉奮力地震動著,刃尖刺破了一點皮,幾絲鮮血洇了出來。
淩之妍無視了咽喉處的刺痛感,繼續道:
“江洄,淩家在我出嫁時就已經放棄了我,你可以去查,我的母親早逝,我跟父親關係冷淡,我的同胞兄長也已經死在了熊熊燃燒的大火中,淩家沒有能威脅我的地方,我更沒有為他們賣命的理由!
“你若不信,不查,也容不得我自辨,那你就殺了我吧,也好過被囚於一方宅院,還要日日遭人疑心!”
淩之妍忍不住眨了下眼,已經蓄滿淚水的下眼瞼終於不堪重負,一滴、兩滴……
淚水順著下顎滑落到脖子上,經過傷口時,有些微刺痛。
“你是……”江洄眯起的雙眼寸寸睜大。
一絲驚愕很快滑過,他迅速斂下眼瞼,複又問道:“你是淩氏嫡脈?你的母親是誰?”
淩之妍也有些激動,她的胸膛激烈起伏著,喊出原身經曆的同時,她仿佛也與那些往事合二為一了。她一邊平複著呼吸,一邊反問道:“問這個做什麼?”
“回答我。”江洄低吼。
“姓聞,樂平郡聞氏。”淩之妍蹙眉,上下打量江洄。
江洄剛才泄露的那一絲驚愕她都看見了,原本她以為他隻是驚愕自己激烈的態度,但他為何這麼在意她出自淩氏的哪一支?
淩氏在朝堂上毫無影響力,是嫡支還是庶支,又有什麼關係。
匕首終於退離了頸側,江洄退下床榻,陰沉道:“你的兄長叫什麼名字?”
“逝者已矣,你想做什麼?”
也許是原身對兄長的感情影響到了自身,淩之妍捂著頸側洇血的傷口,警惕地瞪著江洄。
原身在喪母後性格大變,除了同胞兄長外,她跟家裡的人都不親近。
其實淩之妍也有些好奇,按理說從原身的內心來講,她已經不在意淩氏會怎麼樣了,為什麼還會乖乖喝下毒藥呢?
原身死亡前,以及她剛穿越時的記憶都缺失了,這段時間裡是否發生了什麼??
蠟燭燃燒了半夜,從中間凹陷下去,吞沒了大片燭光。
江洄轉身,匕首輕巧地劃過燭身,高聳的部分被切割掉,屋內亮堂了些許。
“我知道了。”他收起匕首,淡淡道。
淩之妍抹掉眼淚,她不自覺抽噎幾聲,懷疑地端詳江洄背影。
“這些屍身不能被發現,來幫我處理。”江洄蹲下,地上很快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淩之妍又跪坐片刻,最後還是下了臥榻。
該表明的態度都已經表明,江洄的反應雖然有些奇怪,但應該是相信了,既然往後要被關在這裡,跟江洄這個先來者儘量保持友好,總沒壞處。
不就是在他人的屋簷下討生活麼,她行的。
淩之妍套好絲履,默不作聲地來到江洄身側。
燭光的映照範圍不大,但正好照到了江洄正在擺弄的對象……
“……唔。”
淩之妍捂住嘴,強行按下胃裡泛起來的酸。
江洄蹲在地上,一名死去的侍女被他置於懷中,而他則熟練地為……為那女屍脫衣服!
女屍無法坐穩,一直往江洄懷裡跌,江洄似乎也有些嫌棄,不斷將她扶起,直到發現淩之妍來了,他百忙中道:“來幫我扶住她。”
“你要做什麼?”
江洄已經將侍女的外衣脫下,卷起來放到了坐秤上。
“幫忙。”江洄重複。
女屍已經死了有些時候,幸好光線昏暗,淩之妍看不真切她的臉色。她咬唇,試探地伸出二指,剛觸到一絲,猛地縮了回來。
江洄利落地脫下女屍厚實保暖的中衣,又堆到坐秤上,而後將女屍拎到牆角,又處理了一番地上的血跡。
“為何要將她們的衣服脫下來?”淩之妍用手臂擋著口鼻,他這麼不挑食的嗎?
瞬息間,淩之妍腦袋裡不受控製地冒出諸般念頭。
“你不是冷麼?”江洄瞥了淩之妍一眼,拎起又一套衣裙,卷起來扔到坐秤上,“你的嫁妝運不進來,還是你打算靠身上那件過冬?”
“啊?”
淩之妍愣住,江洄轉身,又去脫第三個侍女的衣物。
給她的?
死人的衣服??
淩之妍有些眩暈,惡心感又泛了上來,她雖然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過得像個孤兒,但她爹媽在錢的事情上一直都很大方,彆說穿死人的衣服,就是二手貨她也沒穿過!
江洄堂堂皇子,怎麼能把這種事情做得這麼自然?
吱呀——
離東北角最遠的一扇窗被吹得吱呀呀響,窗紙破損了一角,寒風呼呼灌進來。
淩之妍縮了縮肩膀。
夜深後風更冷了,地上的寒氣也蹭蹭往腳底心鑽,她隻站了幾分鐘,已經凍僵了。
江洄拎著最後一套衣物回來,將之扔到淩之妍的腳下。
“彆想了,份例的炭火已經被宗正寺全數克扣,再過幾日隻會更冷,你若不穿這個,不如現在就讓我殺了你,還來得痛快些。”
說罷,噌得一聲,匕首出鞘。
寒光滑過淩之妍的雙眼。
“活還是死,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