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份午餐 一個烏龍(2 / 2)

“那……”錢來緊捏玻璃瓶身,饑餓淡化了她的i人屬性,她問道,“你能不能給我一根吸管。”

陳硯時終於抬眸。

四目相對,錢來腦袋立馬一“嗡”,臉快燒透了,頭頂仿佛在冒煙。

兩秒,陳硯時放下手中疾馳的黑色水性筆,從抽屜裡撈出整盒葡萄糖遞給錢來:“嗯。”

錢來小心接過,再次道謝。

又是一聲極短的“嗯”,說話時,他已經重新拿起了筆。

他是不是在算什麼很難的題?

錢來突然好奇,於是把要還他的葡萄糖盒子放在麵前那摞堆高的書本上,趁機伸長脖子去偷看。

隻一眼,她便覺得自己急需一台呼吸機。

與她整日的緊繃不同,陳硯時呈現的狀態十分鬆弛,高壓環境下,他正悠哉臨摹著插畫師Felicia Chiao的作品,《孤獨星人的怪誕世界》。

比你厲害的人還沒有你努力。

一時間,錢來內心五味雜陳,無聲咬扁了吸管。

*

隔天。

有了昨日的經驗,錢來早已在書包備好了兩個嘉頓忌廉麵包,一個奶油味,一個厚芝士味,外加一瓶百富路水牛奶。

她是走讀生,昨夜睡得晚,導致今天上課頻頻犯困,好不容易撐到中午放學,錢來在去吃午飯和補眠中,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

她給飯搭子易曉曉發信息:好困,我不去吃飯啦。

易曉曉秒回了個比著OK的貓貓表情包:我等下去吃牛丸粉,要打包嗎?

錢來:不用~我帶了麵包。

易曉曉:嗯嗯。

易曉曉:或者你晚點有什麼想吃的再發信息給我。

錢來:好。

幾條消息發完,空蕩的教室裡就隻剩下錢來一個人。

她收好英語書,疊上書堆時,目光專注地對齊四個角,作業本要放在抽屜,橡皮擱在鉛筆盒,黑色水性筆套上筆帽後,也回到了專屬於它的住所。

桌麵整理完畢,接下來要調整坐姿,錢來往前拉了下椅子,再把雙手搭在桌麵環成一個圈,將整張臉完完全全地埋進去後,開始醞釀睡意。

按部就班,規規矩矩。

不知過了多久,靜謐的空間裡,好像已經聽不清窗外蟬鳴。大腦被瞌睡蟲占領,錢來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

與此同時,陳硯時輕聲推開教室門。

原以為無人的教室裡,錢來正安靜趴在課桌。

像誤闖了某種結界,動作比意識更快,陳硯時立馬退出教室外,門也隨著收回的手輕輕地“砰”一聲。

他簡直是條件反射般地想起昨天那支葡萄糖。

一種極為荒謬的念頭悄然而至:她是不是沒錢吃飯?

應該不至於,陳硯時快速否認,再次推開了教室門。

走回座位,陳硯時將家裡剛派人送來的午餐擱在桌麵,朝前看一眼。

目光所及,錢來頭埋在臂彎,用黑色橡皮筋紮起的馬尾乖乖順在一側,端端正正,給人的感覺即便是放鬆的休憩,也放鬆得很認真。

像根繃直的弦。

陳硯時拉開椅子坐下。按以往,此刻他應該要去垃圾桶倒午餐。

原因很簡單,也很像應了某種暗示,硯時。

厭食。

他得了奇怪的厭食症,吃得下,卻不願意吃,尤其最近幾年,他吃得越來越少,進食速度也越來越慢,然而家人隻當他挑剔,他也就懶得作解釋。

隻是有一點煩,他必須倒掉每天從家裡送來的午餐。

他雖討厭食物,卻不代表不珍惜。

現下,陳硯時想,如果錢來願意幫忙,也算一舉兩得。

他躊躇起身,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更不知此時錢來心裡已經壓了一個快要爆掉的氣球。

錢來並沒有真的睡著。

教室悶熱,臂彎裡的空氣更顯稀薄,錢來徘徊在半夢半醒間,最後決定起身,剛要抬頭,教室門突然開了。

她立馬埋頭裝睡。

通過聲音的位置能判斷,回來的人是陳硯時。

開學兩天,他們之間的對話不超過三句,錢來其實很怕處理這種連點頭之交都還算不上的同學關係,隻有兩個人的空間,不說話,氣氛會尷尬,但說話,又無話可說。

她祈求趕緊出現第三個人,以此打破這種怪異的平衡。

時間分秒如年,身後是站起又坐下的聲音,錢來閉著眼睛裝死,隻要她不起身,她就不用去思考要不要找話題。

但——

陳硯時腳步停在她身側,而後指尖極輕地點了兩下她桌麵,發出極細微的一道聲響,如果睡著肯定聽不見。

那就當她睡著吧。

錢來繼續裝死,卻被緊張地吞咽聲出賣。

“咕咚”。

錢來:“……”

心裡的氣球炸了,錢來隻好緩慢抬頭,裝作剛睡醒的樣子,再掩耳盜鈴般揉揉眼睛,然後才問:“怎麼了?”

一係列尷尬操作,陳硯時更確定心中猜想,他語氣誠懇:“能不能麻煩你幫我個忙?”

作為戳破她尷尬的交換,他坦誠:“家裡不知道我有厭食症,所以……”他視線往後移。

錢來順著他的目光去看。

桌上立著一個外觀極簡的純灰色便當包,按高度和寬度猜測,裡麵應該裝了一個三層高的飯盒,外加一個圓形湯盅。

那是他的午餐嗎?

錢來想。

可看他的表情,又突然覺得,那裡裝著的,是淩遲他的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