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謝謝黎伯。”
黎伯:“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謝不謝。”
張媽往錢來碗裡添菜,轉而對著唐敏琪和徐子謙說:“另外兩位小同學你們自己來啊,太遠了我顧不到,不好意思哦。”
徐子謙和唐敏琪點頭,表示完全不用張媽管,並說:“謝謝張媽,我們自己吃就行。”
錢來也說:“謝謝張媽,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張媽多久沒體驗過這種快樂夾菜的感覺了,哪裡會放過,對著錢來無限散發慈愛:“沒事,張媽喜歡看你吃飯。”
錢來有一點點地不好意思。
張媽突然說:“哎呀,我這個老木頭一樣的腦袋,小時前腳剛給我說完你們的名字呢,我這會兒又全都給忘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黎伯也說:“對對,光記得有個叫恭喜發財了,真是抱歉抱歉。”
錢來:“……”
張媽再度問起三人的名字。
他們把筷子放下,排排坐好,像上課回答老師問題那樣,先由徐子謙來。
徐子謙說:“我叫徐子謙,謙是謙遜的謙,家裡希望我能‘謙謙君子,卑以自牧也’,所以取名子謙。”
張媽和黎伯點點頭:“很有寓意的名字,我們就叫你小謙吧。”
唐敏琪接著講:“我叫唐敏琪,敏是聰敏的敏,琪是王字邊加一個其中的其,琪有美玉的意思,爸爸媽媽希望我機智聰敏,也覺得我如玉一樣珍貴。”
“哎喲不得了哦,”張媽和黎伯再次點點頭,誇讚道,“敏琪真是個好名字,我記住了,你是小琪。”
到了錢來。
如果說剛剛的愉悅心情是冒泡泡的可樂,那現在可樂一定加了滿滿一杯的冰。
涼透心。
錢來原本繃直的背脊下意識彎下來,呈保護自己的姿態,手指抓著小裙子的邊邊,艱難地開口說:“我叫錢來。”
這一刻她內心煎熬,因為實在編不出一個很好的關於“來”字的美好寓意。
她眼神變得落寞,關於“聖誕樹”的難過再度襲來,仿佛她就是羞恥本身,因而趕緊把眼裡的彩燈關掉,讓自己變得黯淡又失去光彩,做一根不配擁有名字的木頭:
“我……”
她無不難堪地抿抿嘴,說出的話卻是真誠:“我的名字沒有特彆的含義,就隻有字麵的意思。”
“就是,有錢……來。”她尷尬笑笑。
空氣有一秒鐘的安靜。
張媽和黎伯明顯愣了一下。
這種下意識的反應令錢來感到難過,有太多太多這種時刻了,因為不夠漂亮的名字,她再度成為了“話題的句號”,變成了不配擁有下一句的終結。
她明明知道的,張媽和黎伯並無壞心,可為什麼還是這麼敏感,是因為名字的期盼不是她本身麼。
她強迫自己牽起嘴角,也隻能笑了。
然而陳硯時卻在此時說:“很好啊。”
突然而來的三個字,像突然把寒風中小女孩的火柴劃亮,讓她在無助的聖誕夜見到了最美麗的夜晚。
錢來倏地抬眼去看他。
如湖一樣深邃的眼睛。
距離太遠,她甚至無法看清那裡麵是否有她的倒影,隻知道此刻他的視線撞進她的眼睛,語氣堅定的,對著她又把話重複了一遍:“很好,你的名字。”
張媽和黎伯這才反應過來,附和說:“啊對對對,多好意頭的名字啊,有錢來有錢來的,誰會不喜歡哦。”
張媽再度變得慈愛:“以後啊,我們就叫你小錢來。”
黎伯也跟著叫幾聲:“小錢來小錢來。”
唐敏琪和徐子謙也笑著叫她:“誒~小錢來,很好聽的耶。”
儘管他們可能隻是出於禮貌的安慰,但此刻,錢來還是忍不住高興起來,她輕輕咬起嘴唇,心裡的難過慢慢消散,眼睛裡出現了一點點的溫熱。
雖然因為這兩個字,她三歲的額頭被輸錢的父親用板凳砸破過皮,五歲的雙腿被帶刺的藤枝狠狠抽打,七歲還差點在盛滿水的洗臉盆裡失去呼吸。
但此刻,好像都沒有關係了。
她很感激陳硯時在那個時候說了“很好”。
不管什麼原因。
他都點亮了她熄滅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