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份午餐 點亮熄滅的燈(1 / 2)

巧克力慕斯的香甜味道讓錢來短暫忘掉“聖誕樹”帶來的煩惱。

黎伯說:“大家要留點肚子吃午餐啊。”

錢來認真點頭,心想,原來每天這麼好吃的午餐,都是出自黎伯之手。她彎彎眼睛:“好的黎伯。”

黎伯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笑起來,習慣了小時每日敷衍的冷冰冰,突然來了個事事有回應的熱情向日葵,他可真是太歡喜了。

張媽也笑得彎了眼,恨不得直接就讓錢來住下,讓家裡變得天天像過年。

陳硯時安靜地站在一旁,距離眾人不到兩步遠,然而撲麵而來的奶油甜香氣令他微微蹙起了眉,他隻好再度遊離於熱鬨之外,變成高懸於天上的月亮,有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無聲的孤寂。

錢來眼睛又開始忍不住地去找他,她目光偷偷的,偷偷的,很是小心翼翼,卻在視線落腳的那一刻,熱鬨突然沒有了,世界變得極為安靜。

這讓她心裡有點悶悶地難過。

難過無聲地持續到了飯點,張媽熱情地領著大家去吃午餐。

餐廳離得遠,途經一條瘦長小道,小道靠牆一側,點對點地站著一排獨立的小四方長腳桌,桌上放著姿勢造型都極為古雅的綠植,有文竹、蓬萊鬆、流泉楓、小盼菩提,以及六月雪。

往前連接後院,院內隔擋著的左牆處,有一扇另開的木質雕花窗,像極了手機鏡頭裡的取景框,虛虛朝外看,能看見張媽口中那兩棵極好看的柿子樹。

那裡,空氣是能看見塵粒般的乾燥,暖暖的紅色立於萬物凋零的秋,陽光陪著果子壓低了枝頭,在雲不動的透亮天空裡,風經過得很溫柔。

踩過長長的石子路,終於抵達餐廳。

內裡是極具東方氣韻的環境,素淨的色調雅致,中間一張顏色古樸的長條形餐桌,黎伯正站在邊上,逐一往上擺放菜品。

每一道菜的擺盤都極為精致。

有乳豬拚盤、發財豬手、豉汁蟠龍鱔、白切清平雞、酥炸生蠔、糖醋肉球、白灼九節蝦、蠔油燜北菇、瑤柱粟米羹。

色香味俱全的九道菜,在蕪市還有另個叫法,九大簋。

九大簋中的簋,在史書中有記載,是祭祀和宴饗時所用的食物盛器,南越立國後,簋由中原傳至,被用作宴席時,最高禮儀標準的食物盛器。

九大簋渡漫漫800年曆史長河,流傳至今,其實早已無固定菜牌。

它裡麵所包含的菜式也隨各個地方的節慶和飲食習慣而發生了改變。在珠三角,每個地區都有著獨屬於自己的九大簋版本,但它所代表的宴席規格之高,主人待客的誠意之高,這兩點不會因任何而改變。

足以見得,黎伯對這次的小同學到訪有多重視。

菜品逐一上齊。

日常中,每道菜其實都很常見,即便是阿媽不過生日,表哥不擺酒席,也都能隨意就在街市吃到的東西,並無太大特彆。

但此刻,它們整整齊齊的出現,尤其是那隻表皮烤得酥脆焦黃的整隻小乳豬,驚得三個小同學又是連連地:“哇——”

黎伯說:“同學們是想喝可樂還是果汁啊,果汁是鮮榨的。”

三人不敢有意見:“黎伯給什麼喝什麼。”

黎伯樂嗬嗬:“可樂有氣,肚子脹得快,我們喝橙汁。”

三人紛紛點頭,隻有陳硯時要了一杯白開水。

吃飯時,座位沒什麼大講究,陳硯時如往常般,依舊被黎伯和張媽左右夾擊圍在中間,而他們對麵,由左往右分彆是徐子謙、唐敏琪、錢來。

因此,錢來的對麵,正對著張媽。

每個人麵前都是滿滿的一碗白米飯,陳硯時隻要了比小半碗還要少的半碗。

張媽今日難得不管他,正慈愛地盯著錢來,兩手合攏,下巴擱在上邊,一副“我什麼時候才能擁有這樣的女兒”的羨慕神情。

錢來吃飯很認真,裝米飯的大碗和裝菜的小碗排排站好,骨碟放在另一邊,勺子在瑤柱粟米羹裡麵泡澡,筷子墊著瓷白筷枕在睡覺。

她在認真剝蝦。

去掉蝦頭,殼,尾巴,一節一節,露出紅白相間的肉身,點點醬汁,“啊嗚”一口,鼓起嘴巴眯眯眼,好好吃啊。

再到米飯,把筷子抓起來乾活,捉住胖胖圓圓的白色大米,一下關進口腔,勺子也不能懶惰,粟米羹甜甜,帶有瑤柱獨特的鹹香,真的好滋又好味,啊天啦,烤豬豬的皮怎麼能這麼香脆哦。

還有還有,肥北菇真的好多好多汁水啊。

這是什麼人間天堂,錢來幸福得快要原地升天。

這種乖乖縮在角落裡快樂吃飯的正麵教材,張媽恨不得立馬請攝影師團隊跟拍下來,製成影片,每到飯點就給陳硯時無限循環播放。

突一聲歎氣,真是恨鐵不成鋼。

反觀陳硯時,他的筷子一定很疲累,米飯是按顆粒送進嘴裡,蝦不想吃,豬不想吃,魚不想吃,煎炸油膩通通沒一個想吃。

卻又不得不吃。

食物送進嘴裡,每一個都要拖延時間地嚼夠180下。嚼到張媽受不了,埋怨說:“我的祖宗哦,樹懶都沒你慢。”才肯罷休。

黎伯往陳硯時碗裡遞上剝好的蝦,轉頭對小同學們說:“下次你們再來,有什麼喜歡的菜就提前跟黎伯說,黎伯在家做好等你們來。”

三人點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