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時立馬扯出笑臉走過去:“爺爺。”
陳康周也驚喜地跟著笑起來,臉上皺紋慈祥地堆疊到一起,他眼睛裡有藏不住的慈愛:“怎麼這麼晚才到家。”
他伸出一隻手,試圖把陳硯時抱住。
陳硯時擁住他的手,輕輕俯身,虛虛給了爺爺一個擁抱,目光落在已經長高了不少的鐵絲痕跡說:“同學聚會。”
“是好事。”陳康周欣慰。
陳硯時站直身:“您等我很久了?”
“不算太久。”
“嗯。”
兩人一時無話,陳康周再次開啟話題,問了問學習,又問了問生活,最後才問:“最近去看你媽媽了嗎?”
陳硯時輕聲:“嗯。”
“她還好嗎?”
“挺好的,醫生說一切正常,情緒也很穩定。”
陳康周放下心來,跟著兩人又是一陣無話,陳康周不禁感慨:“你現在真是越來越安靜了。”
他憶起往昔:“我記得你小時候可是最鬨騰的了,那麼高的一棵大榕樹說爬就爬,說你厲害吧,又笨拙地不會下樹,一頭摔下來,把好好的下巴磕破了皮,當時把你媽媽嚇得,真的是快要暈過去。”
“你奶奶還在的時候,她最疼你了,唉呀去參加幼兒畫畫比賽就拿了個參與獎,還一個勁的誇你有天賦,你也是,還真敢信呢,把家裡的牆壁畫得亂七八糟,什麼豬啊狗啊飛機啊全都一個勁的往上畫。”
“我就說還好你那時矮,還沒個桌子高,不然不得畫到天花板上去。”
說到這,陳康周樂得笑起來,卻在觸到陳硯時冰冷的雙手時,突然難過得垂下眼眸,他無比憂傷地勸說:“小時,我們搬走吧好嗎,爺爺給你換更大的房子好嗎。”
陳硯時輕輕回握住陳康周的手,試圖給予他僅剩不多的溫度,溫柔笑笑,眼底一片荒蕪:“可是哥哥還在這裡。”
陳康周終是忍不住,立馬緊緊閉起雙眼,卻依舊無法阻止眼淚無聲落下來。
儀式感的生日環節依舊要過,黎伯和張媽歡樂唱起生日歌,許願時,陳硯時心下沉默,度過了無比空白的三秒,蠟燭熄滅,康叔在一旁“biubiubiu”地放響禮炮花。
陳父在前往機場的路上打來視頻,就這車內昏暗環境,他笑著祝“我親愛的寶貝兒子生日快樂”。
陳康周對他進行嚴肅批評,說哪有工作能比兒子的生日重要。
張媽打著哈哈,叫大家趕緊來切蛋糕。
一刀落下,氣氛是無比的其樂融融。
陳硯時勉強吃下兩口,心下沉鬱,隻好借口疲憊要先回房,陳康周拍拍他肩膀說:“早點休息,爺爺明晚的飛機,早上還能一起吃個早飯。”
張媽也笑著說:“要不康叔也彆走了,明天小時上學前大家一起吃個早餐。”
康叔趕忙點頭。
氣氛依舊融洽,陳硯時笑著起身,與大家互道晚安。隻是在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時,所有人都心下沉鬱地歎出一口氣。
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已如紮根於荒野的枯木,既沒有死,也不算活。
這令人難過。
回到漆黑房間,陳硯時直接轉進廁所,剛咽下的兩口蛋糕令他反胃,他對著盥洗池一陣極為強烈的乾嘔,仿佛要把體內的所有都吐出來。
然而隻吐出幾口苦水,他按壓水龍頭,流水緩緩而出,他雙手正在台麵,目光平靜,而後才低頭,簡單地漱了下口。
房間沒有開燈,他去往落地窗前,任由黑暗將他無聲吞沒。桌子上放著的木製沙漏停在當年,早已不再流動。
世界一片寂靜。
他在心裡的荒島慢慢死去。
卻突然被手機拉起。
與錢來的聊天界麵憑空多出一條信息。
“錢來”拍了拍我。
時間凝滯,瀕臨死亡的感覺沒有褪去,陳硯時沉默半晌,才終於讓指尖觸上手機,極輕地拍了拍錢來。
然而下一秒,屏幕赫然出現:
我拍了拍“錢來”,她正朝你發射出一個無比可愛。
陳硯時:“……”
嘴角輕輕揚起,緊跟著終於低笑出聲。
心微微觸動,很快,他回:
“嗯。”
“我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