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樂狄
這半個月待在學校裡,笑得我想死。
班主任的名字裡帶個“狄”,又因為他“每時每刻準時到達”教室裡來檢查紀律,大家都叫他“樂狄”。
樂狄是一個很搞笑的人,這個搞笑不在於他本人,甚至可以說和他本人沒有半毛錢關係,但他的愚蠢總是能弄出許多啼笑皆非的事情。
就比如說,他實在是太囉嗦了,像幼兒園和小學一二年級的老師一樣,一天到晚說個沒完,從“我有一個表弟”開始說起,一直講到表弟在華為上班,年薪百萬還有股份有分紅,再到“我的妹妹家裡貧困,還需要我的資助。”再到“我的媽媽,有胃病,所以每到冬天就胃痛。”
我實在不知道他的表弟妹妹和他媽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並且我們以為他終於講完了。
可我們沒有想到,他的家族是如此的龐大,且他對所有親戚的經曆了如指掌,接下來,他又以猥瑣的表情加上十級的手語說完了他的二十四個表兄弟姐妹。
甚至是:
“我們村是個大村,四十歲以上娶不到老婆的有一百多個,你們看你們現在要不要好好讀書,彆以後連老婆都娶不到。”
他從講台上走下來,巡視一周,笑得猥瑣。
“我們有些同學,以後是要斷子絕孫的。”
因此,為了表達對他的厭惡之情,蕙蕙姐賦詩一首:
過零丁·樂狄
沒有必要走一遭,因為樂狄有點騷。
烏漆嘛黑又不說,帶著蜜蜂到處跑。
樂狄呀樂狄,你真的是個人呐。
人生自古誰無死,要死就讓樂狄死。
雖然說對樂狄這麼一個高度負責任的好老師來說太不尊敬了,但是這首詩完完全全地表達出了全班同學對樂狄的痛恨。
樂狄可是一個連前班主任都會小心翼翼地問一句:“講完了嗎”的老師,樂狄的威力,全校人都知道。
他能隨時隨地發表演說。
每當他走進一個班,這個班就會被浪費一節晚自習,因為他會說“大家停下筆,聽我講兩句,再寫作業的放學後留下來陪我。”
可能是因為他的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兩件”事講了一節晚自習。
可能又因為他為了表達對自己體育老師深深的敬仰之情,於是自己也當上了體育老師。
為此,我趁他高談闊論之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提筆賦詩一首:
五花馬,千金裘,樂狄蹲坑吃豬油,和蛆同住爛尾樓。
他還很fashion,過時的fashion。
下課在擦我的愛鞋,他走過來,莫名其妙來了一句:“你是在擦你的切爾西嗎?”
我沉默了一會兒,“是的。”
2.為什麼還要抬頭看
一個月以來,還是偶遇到了幾次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他太好了,好到我不能用一個個華麗的詞藻將他堆砌起來,會有種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意味。
就像曾經無數次地瞥向他,青黛的遠山仿佛也失去重量。
晚自習放學,校門口燈火闌珊,他從遠處徐徐而來,我不由得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人群裡,一陣衣物摩擦的感覺後我猝不及防地轉頭,看到最熟悉的部位。
他與我擦肩而過,一瞬間仿佛又回到從前,無數個我曾暗自竊喜的夜晚。
好像知道往後的我會反複回想此刻,好像在做最後的挽留,又好像貪得無厭。
他一直向前走,和每晚的夢中一樣,一直走到夢醒,貫穿我的整個夢境。
最近一段時間和得了失心瘋一樣,喜歡在大街上橫衝直撞、瘋言瘋語,尤其是能感應到他就在不遠處的時候。
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我不過是欲得周郎顧罷了。
前兩天打掃公共區,遠遠地就看到他在打乒乓球,少年氣蓬勃。
我漫無目的地掃著,掃了和沒掃一樣,我自己都覺得好笑。硬是拖到打鈴,我才慢吞吞地上樓,不小心瞥到他向教學樓跑過來。
樓梯拐角處,偶遇同學在掃地,我故意和她聊了兩句,餘光又瞥到他就在我身後。周邊的人全一股勁地往教室裡跑,隻有他一直在我身後,跟著我一節一節樓梯地走,像不想讓我發現他的存在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