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臉血汙的小少年努力張開唇瓣,卻隻發出一個音節,就渾身一軟,暈了過去。
手一鬆,在江荼衣服上留下五道清晰血痕。
而小少年攥住他衣物的刹那,江荼看見一根紅線纏在他乾枯的小指上,隨著暈倒的動作拉扯到極致,斷了。
江荼強壓下唇角抽搐。
不是野獸。
是他要找的人,陽間的氣運之子。
江荼回憶起鬼帝宋衡敲開閻王府的門時對他說的話:
“氣運之子登神之路拖了太久,若這一世再不能飛升,人間恐有大難,江荼,我知你避世,但天機卦陣說了,這件事隻有你能做成,請你務必親自出山。”
宋衡對江荼有恩,哪怕隻是為了還人情,江荼也沒有推辭的道理。
可是...
他懷裡這個奄奄一息、可憐巴巴、看起來孱弱到不可思議的氣運之子,真的能夠成為預言裡毀天滅地的大魔頭麼?
江荼表示懷疑。
算了,人找到了就好。
他接住小少年癱軟的身軀,將人輕輕放在地上。
爾後,向前一步,恰好擋在小少年單薄的身軀前,朝黃衣男子的方向遠遠還了一禮。
“抱歉,”江荼溫和開口,“我拒絕。”
無論這群修士與氣運之子是什麼關係,他都不可能將人交還。
這回輪到黃衣男子驚呆了,惱火中還有幾分忌憚。
他所在的勁風門,屬於修真界的中界,比亂葬崗所在的下界高出整整一個階級。
是中界的名號不夠響亮嗎?
還是說...這個人,連中界也不放在眼裡?
江荼察覺到黃衣男子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變了又變,隻覺得莫名其妙。
他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少年。
小少年昏迷中還很沒安全感似的,小小的身軀蜷縮起來,露出一截滿是血痂的腳踝,拴著半根斷裂的鎖鏈。
鎖鏈比他的腳踝還要粗,已經與皮肉長在一起,血肉模糊,難舍難分,也不知道是怎麼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等等,鎖鏈?
在地府,被押往地獄受刑的惡魂,會先用鎖魂鏈拴住,囚禁起來,防止他們逃跑。
江荼挑了挑眉:“他是你們門派的什麼人?”
他開口時周遭的空氣好像沉了幾分,沉浸在懷疑中的黃衣男子嚇得一個哆嗦,不願露怯而沒好氣道:“...閣下未免管得太寬了吧?這與你有什麼關係?”
江荼見他突然語氣凶狠,十分善解人意:“哦...難以啟齒?那就不說了。既如此,人我帶走了,諸位請自便。”
這油鹽不進的態度讓黃衣男子怒火中燒。
他猛地甩出一道靈力,擦著江荼的衣擺劈在地上,警告他不要不識好歹。
孰料風破開壽衣一角,江荼腰間的玉佩垂蕩下來,散出濃密的濁黑。
玉佩顯露的瞬間,身後爆發出一陣喧囂。
“黑色!師兄,虧你還和他好言好語的,這是個一階廢物啊!”
“哈哈哈哈!這麼黑的黑色,我隻在一個人身上見到過,就是那個給咱們掃茅房的老頭!”
“廢物還敢搶我們的爐鼎?怪不得壽衣也穿上了,是知道自己活不過今天了吧?哈哈哈!”
哄笑聲中,黃衣男子將牙咬得咯吱咯吱響。
他怎麼說也是二階中期的修為,在二階遍地的中界或許不夠看,但在下界,已經是很多人一輩子難以達到的高度。
卻竟然被一個一階廢物唬了這麼久!
而且還是一個靈力趨近於無的超級廢物!
一想到方才他對江荼好聲好氣的態度,黃衣男子都快氣暈過去了,隻覺得麵子丟儘。
黃衣男子將長劍提起,咬牙切齒對江荼吼道:“今天就讓你知道,不是什麼人都能逞英雄!”
他這柄劍是件寶器,由僅次於天山鐵的寒雪鐵鍛造而成,出鞘時劍氣凜冽,勢不可擋。
就算二階修士在這裡,也不可能毫發無損地接下這一劍,彆說區區一個一階修士。
黃衣男子已經認定江荼是個廢物,當即足尖點地騰飛而起,長劍破空,直向江荼命門而去!
劍鋒逼近不過眨眼,卻足夠江荼平靜地將目光從玉佩上收回。
他不是躲不開那一記偷襲,隻是覺得沒有必要。
浪費時間。
而從修士們的叫囂中,江荼敏銳地捕捉到了一些關鍵信息,比如說——
小少年是勁風門的爐鼎。
堂堂氣運之子混成了爐鼎,還這麼傷痕累累的,看起來就過得很不好。
小可憐。
江荼盯著小少年腳踝的鎖鏈,突然覺得,就這麼直接走了,好像有點便宜這群畜生。
他的眼底燃起一簇赤紅。
——那就...陪他們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