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
很有意思的措辭。
出不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不能,一種是不敢。
一字之差,天壤之彆。
眼前的少女,會是哪一種?
江荼欲要追問,眼角餘光,忽然注意到些許微光自後方亮起,伴隨“找到了!”“在那裡!”的呼喚。
江荼不悅地蹙起眉,很不喜歡被打斷的感覺。
“做好準備。”他對身旁一直沉默的葉淮開口,也不給反應時間,垂在身側的手便掐了個訣,將靈力澆灌的傘撤走。
他不能讓多福村的人意識到他有靈力。
冰冷的雨水瞬間澆了葉淮一臉,小少年嗚咽一聲,甩了甩濕漉漉的腦袋。
時間分秒不差,傘甫一撤走,多福村的村民便舉著火把趕到。
他們好像無視了江荼和葉淮,眼裡隻有逃婚的少女。
一個跛腳的男人,鼻子裡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音,一瘸一拐走到少女麵前。
緊接著,他揚起手——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就將剛剛站起身的少女,重新抽翻在地。
王瘸子用跛的那隻腳支撐重心,踉踉蹌蹌,也一定要狠狠踢打她:“你個賠錢貨!我讓你跑!我看你還敢跑?你再跑試試?”
少女在泥濘地裡翻滾,像蚯蚓一樣,將身子蜷縮起來,沉默地生抗著王瘸子的怒火。
村民們目不轉睛地看著王瘸子對少□□打腳踢,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習以為常般不為所動。
終於,少女再忍受不住疼痛的折磨,手掌賣力地向前延伸,抽搐地摳挖著土地,口中喃喃出聲:“阿姐...阿姐...”
低聲呼喚換來王瘸子更瘋狂的毆.打:“還敢叫你姐?你要膽敢再逃,我保證你和你姐會是一樣的下場!”
“老王!”村長終於出聲阻止,“彆再打了,你都快把人打死了。”
自多福村村民趕到,江荼便始終保持緘默,像一棵雨中的鬆柏,即便葉淮多少次用期盼的眼神懇求,他也隻當做沒有看見。
直到此刻。
少女一喚“阿姐”,村長便立刻上前調停。
江荼緩緩抬眸,柳葉眼輕飄飄地看向鬨劇中心。
許是自知失言,王瘸子狠狠瞪了一眼少女,停下了施暴。
村長與許多村民上前,用先前見過的麻繩,一圈一圈,如纏繞待宰的牲口,將少女捆起來。
村長推搡著少女向前走,同時吩咐其他人:“去,把她鎖祠堂裡,看住了!彆再讓她到處亂跑!”
動作之急切,好像生怕少女再多說些什麼。
江荼恰在此時開口:“她叫什麼名字?”
村長腳步一頓:“這丫頭叫王盼娣。”
江荼又問:“她姐姐呢?”
村長猛地扭過頭,凶狠自眼中一閃而過:“郎君,這是咱們村的家事,你問得有些多了。”
江荼卻無所謂似的:“若不方便說,那就算了。”
村長一愣,江荼的反應太平和,相比之下倒顯得他小題大做。
村長訕笑起來:“這有什麼不方便的,隻是她姐姐前不久暴斃而亡,不吉利。她姐姐叫王招娣。”
招娣,盼娣。
江荼在地府,遇到過無數與她們同名的女子。
除此以外,還有來娣、望娣、許娣。
很普通,也很輕蔑的名字。
王盼娣突然掙紮起來,挨打時都沒有這樣劇烈的反抗。
她雙目通紅地瞪過來:“我姐姐不叫招娣!她叫扶搖,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
啪!
村長揚起手,一巴掌,就將她的唇瓣抽得撕裂。
一塊破布粗暴地塞進王盼娣口中,王盼娣“嗚嗚”尖叫著,被村民拽遠。
村民們的注意力被王盼娣徹底奪走,沒人再關注一大一小兩個外鄉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雨下得越來越大。
江荼重新將靈力的傘撐開,卻發現葉淮與他的距離遠了些,一頂傘已然夠不著了。
撿到葉淮時他就發現,小少年嘴上不說,心思卻隻多不少。
但年紀到底還輕,從許多肢體語言上,就能推斷出他此刻的想法。
比方現在,懨懨垂著頭,不開口,一看就知道是被王盼娣的事刺激到了。
或許,也對他不曾出手的行為,感到了懷疑。
像個小刺蝟,喜歡將自己藏進厚厚的殼子裡。
這樣不好,容易把自己憋死。
江荼覺得,自己要糾正一下他這種習慣。
不過不是現在。
他從村長嘴裡挖出了信息,當然要物儘其用。
“王招娣,”江荼輕啟唇瓣,聲音凜冽,“還不前來受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