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個故事怎麼收場?難道她已經來到地獄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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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傑羅姆·瓦勒斯卡指出的方向,林荔走到占卜帳篷前,帷幕上的銘牌歪歪扭扭地印著 Cicero's Magic,西塞羅魔力屋。
她掀開簾幕,裡麵空無一人。
都說子不語怪力亂神。望著帳篷內擺的撲克牌,水晶球,以及死了八百年的貓頭鷹標本,淩亂的布局讓她想要轉頭就走。
靠,她就不應該乖乖聽信傑羅姆·瓦勒斯卡那小子的混話,他說什麼做什麼。有著閒時間,她應該跟蹤他回去,再度確認一遍車內的情況。
隻是此時一個瞎子老頭卻突然闖了進來,打斷了她的腳步。
他雙手顫抖,走路歪歪斜斜,像是受到了什麼極大的刺激後仍在儘力平複情緒。他好像感知到了屋內林荔的存在,掏出手帕擦了擦臉頰,鎮定地摘下博爾薩利諾帽,開口道:
“我可以幫你什麼嗎?小姐?”
“額,是一個年輕的小醜紹我過來的,他叫傑羅姆·瓦勒斯卡。”
多年尊老愛幼的觀念使林荔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下意識第一時間走到他的身邊,攙扶他緩緩坐下,順便替他放好了帽子。
“我在遊樂園裡撿到一條項鏈。嗯……可以說是和我十分有緣的一條項鏈。”
林荔猶疑著是否要同眼前的靈媒說著實話。
“我想知道在這個世界,它的失主是誰。”
再度看著眼前繚亂的裝潢,她笑了,破罐子破摔到底,問出了這個古怪卻重要的問題:
“以及我……還活著嗎?”
“讓我看看。”
那位瞎眼老頭接過林荔手中的項鏈,手指細細地感知著銀牌上的花紋,一麵不忘倒了一杯茶,“要來點熱茶暖暖身子嗎?是中國普洱。我想你應該會喜歡的。”
林荔接過他遞過來的杯子,茶水的溫熱透過玻璃傳至她冰冷的掌心看著玻璃杯裡漂浮的幾瓣茶葉芯,她抿了一小口,是好茶。
眼前老人隱隱霸道的語氣令她想到了傑羅姆,可這份玄妙的欲蓋彌彰又帶著傑羅麥的影子。而他像是猜透了她的內心,發問道:“你是今晚見過傑羅姆嗎?”
“是的。在舞台上。”
“噢,這孩子的朋友可不多。”他點點頭。
“我們也隻是初識。”
“你覺得他如何?”老人灰蒙蒙的眼睛轉了轉,他試探道。
“我想他會是個好人。”
女孩語調裡混雜著忐忑與篤定,像是看不清真相的水晶球。
“喔!噢!”
老人點點頭,似乎若有所思,抿緊唇,眉頭皺的更深了。
“這圖紋看上去不太清晰…畫的動物是什麼?”
“是蛇纏百合。”
她順口說道,抿了口茶,揉揉眉心。
“它對你很重要,對麼?小姐。”
“嗯…它曾是我母親的遺物。”
林荔下意識回答道。直到話語剛落,她才意識到了不對勁。她渾身緊繃,捏著杯蓋,卻使不上一點力氣。
“先生,我想我到點該走了。”她站起身來。
“彆急,小姐。我想它的主人……”
瞎眼老頭把項鏈還給了她,語氣輕極了,乾癟的皮膚看不見笑,“現在應該是你了。”
“很顯然,這個項鏈不屬於生者。”
林荔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眼前老人的表情,莫名令她想起了此前讓她摸撲克牌的傑羅麥·瓦勒斯卡。
他繼續說著,“小姐,你要死。”
林荔感到自己的意識漸漸潰散,眼前一片漆黑來襲。她癱倒在地。或許這個夢境可以到此收場。
可她依舊意識清醒。濕潤的泥土落在她的臉上,她可以聞到雨夜之後空氣中的新鮮青草味侵入鼻腔。那個老人的聲音從她的上方傳來,語氣鎮定。
“抱歉。但是傑羅姆做的事情不能被人發現。”
“可憐小孩,我隻能為他做這一點事了。”
等等,十七歲,萊拉,西塞羅,哈莉馬戲團。她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見鬼,難怪老人的名字那麼熟悉。隻怪她記人名一向差勁,沒有反應過來,這不正是她之前在報紙邊角看到的姓名,保羅·西塞羅,傑羅姆·瓦勒斯卡的生父,他日後的行凶目標之一?
然後十七歲……果然,她就是回到了傑羅姆·瓦勒斯卡第一次發瘋,弑母現場,該死的,該死的!
她該說,如今這個故事的收尾真讓人不痛快。她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遠比他在台上的表演更滑稽。
她為自己的小命提心吊膽了整個晚上,雖然最後不是死在他的手上,但是還是和上次一樣,絲毫沒有改變再一次領盒飯的結局,甚至是被活埋至死!這種無聊又痛苦的死法!
她在他有沒有犯事的疑慮之間反複糾結橫跳,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結果真相不過淺而易見:該死的,他就是個純粹的壞種,和他哥哥一樣會演戲。
她早應該聽前輩的話,摒棄掉著無意義的憐憫心。永、遠、不、要、共、情、罪、犯,即便他表現得再好,內在也壞透了。
然而如今想通了這一點也是無用功。泥土徹底覆蓋住了她的五官,她終於失去最後一絲意識。她也不知道,這次自己是不是真的死透了。
但如果這就是她被捅死後,他送給她的地獄,那麼傑羅姆·瓦勒斯卡這個魔王未免當得太令人掃興。
他最好祈禱她能夠就此安眠,否則下次再度見麵,她一定會狠狠砸他一拳。
不為彆的,隻為這場無趣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