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艾薇不同,雨果·斯特蘭奇冷靜多了。他並沒有理會病床上林荔激動的謾罵,他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笑眯眯地問道:
“親愛的,那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疼痛感緩和過後,林荔被他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雞皮疙瘩四起。
那一瞬間,她仿佛覺得自己是真的有病。
事後冷靜下來,她才明白,他從一開始就在給自己下套。
“我怎麼不可能不知道我是誰?倒是你,你不是我的主治醫生嗎?那你說說看?”
彼時,她不服氣地反問道。
“噢,小姐。不得不說,我對你的態度很失望。艾薇,先給她來針左邊那瓶安定試劑,對,就那個,藍色的。”
雨果·斯特蘭奇擺出一副看神經病的模樣,滿臉無可奈何、果真如此的神情。
接著,他低頭潦草翻了翻病例,滿臉親切地摸了摸她的臉蛋後,準備掉頭就走。
“再會了。小姐。”
此時病床上,林荔的小腹再度被一股突如其來的痛感所擊中,這個感覺像極了被人隔空打了一頓。
她不禁蜷縮著身子,渾身顫抖。
她胡思亂想著,見鬼,這鬼畜光頭不會給她下蠱了吧。
見狀,護士小姐連忙緊張兮兮地按住了她,臉上還是一副見鬼的模樣,嘴裡卻念念有詞,邊推著針,邊超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說道:
“小姐,你彆動,你千萬彆動,很快就好了。”
該死。
林荔看著雨果·斯特蘭奇鋥亮的頭頂漸漸變成一個小圓點,痛感在眼前擴散成一片雪花,她忍不住叫住了他,給他編了個前世經曆。
“林荔!我的名字!”
“前幾個月剛從香島搬來紐約,現任都市時報記者,我暈厥在公寓門口,然後被人帶到這裡?所以,我的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
雨果·斯特蘭奇立刻停下了離開的腳步,似乎早已預判了她的反應。
“嗯,Lily 小姐。”
他模仿著她的語調,露出新奇的表情,“不錯,雖然你這次醒來後編織的故事漏洞百出,但我還是很滿意。”
“你有進步。孩子。”
雨果·斯特蘭奇伸手慈愛地摸了摸林荔的頭頂,眼裡還泛著淚花。
他坐在她的病床邊,搓了搓衣袖,對護士小姐說道,“把病例給我,現在我要好好同她聊聊。”
“嘖,什麼古裡古怪的洋腔洋調。”
林荔皺起眉,看著眼前這個依舊不知道在陶醉些什麼的中年醫生,按下翻白眼的衝動,忍不住出聲矯正。
“你看起來是個華裔吧?怎麼連中文都說不標準?還是聽不懂中文?是林荔,不是Lily,得得得,你要這麼叫,也行。”
“好的,Lily 小姐。”
光頭庸醫根本沒有在聽她講的話,他低頭自言自語地拿筆在紙上寫著,“語言功能區得到進一步開發,然而記憶邏輯鏈扭曲,有待改進。”
隨後,他抬起頭來,態度和藹可親地對眼前的病人說道:
“Lily 小姐,鑒於你剛蘇醒,心靈仍是過於脆弱。我們日後再好好聊聊你的入院背景吧。”
“現在,Lily,讓我幫你回憶簡單一下你的入院病因吧。”
雨果·斯特蘭奇歎了口氣,抬起手,貼心地向眼前的病患小姐展示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病例記錄。
“你說自己是朵百合花。經過診斷,我們一致認為,你患有妄想症。”
他扶扶眼鏡,平靜地說道。
……
隻是病床上的病人卻不總是像他那麼情緒冷靜。
“靠!死禿子,你在說什麼?”
聽完他的診斷,林荔麻利地切回了中文,咬牙切齒地罵道。
“百合花?你看我信?你怎麼不說你覺得自己是顆茶葉蛋?”
她皺起眉頭死死怒瞪著眼前的光頭庸醫。
“還有,你要不要先把照片給換一換?”
林荔費勁地抬起手指戳了戳病曆紙上那張金發碧眼,笑容詭異的大頭照。
似乎是被拆穿了謊言而感到窘迫,雨果·斯特蘭奇低頭,沉默了一會,摸了摸鼻子。接著,他挑挑眉,麵無表情地撕掉了病曆上的照片,然後往她脖子上親自插了一針。
“好了,孩子,你好好休息吧,我們下次再聊。”
喪失意識前,她聽見對方輕飄飄地對自己說道:
“噢,對了。還有一點忘記糾正你了。親愛的,這裡是哥譚,不叫紐約。”
靠。
哥譚?這裡不是紐約…?
所以她為什麼還在這個瀕死之境?還在這個該死的夢裡?
或者說,她已經死了嗎?
她真的死了嗎?
她精神一震,試圖在腦海裡回憶起關於自己的往事。她的童年,她的成長經曆,她生命的終結點前夕。
然而,記憶如同被抹去一般,隻有一片模糊的空白。她什麼也想不起來。如今腦海裡隻剩下一張模糊的臉,以及他的名字,傑羅姆·瓦勒斯卡。
另一邊,公共休息室內,群魔瘋舞。
在瘋子們的喧鬨與起哄聲中,有位紅發的青年男性低笑著,瘋狂地將自己與鄰座的頭顱一並撞向牆壁,就像是在進行著什麼競賽般,眼神興奮。
幾分鐘後,他像是沒有痛感般,張開雙臂,站在桌子上,晃晃手腕處生鏽的鐐銬,加重了幾分力度,勒緊剛剛試圖挑釁的男人脖頸。
“噢!抱歉,Bro。”
傑羅姆·瓦勒斯卡踢踢腳下那具麵目青紫,已全然沒有呼吸的屍體,擺出一副無辜的甜笑。在警衛走來時,浮誇地喊道:
“醫生呢?哈哈哈哈哈……!嗨嗨?我們親愛的斯特蘭奇博士在哪裡?Help?Help~!這裡有人需要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