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內心亂七八糟的思緒,林荔耐心地等待著她這位“主動散發著好意”的古怪室友開口。
一,二,三,四。她將數字剛剛數到三十五時,吊在牆上的危險小瘋子再度笑了,他低聲說道:
“好吧——那我們先聊聊,小姐,你是怎麼進來的?”
配合著疑問句,這隻塞壬小狗的尾音微微上揚,吞吐著含糊不清的音節,像是在蠱惑他人自投羅網。
額……她並不是很想回答。
畢竟回憶起這整件事情,實在太丟臉。
被人捆在病床上,拿著壓根不屬於自己的病曆,他媽的連照片都不願意替換,就敷衍地給她安了個妄想症的罪名,被注射了未知試劑,說不定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對方早就對她進行了一些詭異的身體改造。
荒謬又驚悚。
就像這他媽的該死的哥譚,該死的瀕死之境,該死的他人即是地獄,見鬼的阿卡姆瘋人院,見鬼的傑羅姆·瓦勒斯卡,見鬼的神經病鄰居,見鬼的漆黑禁閉室。
除了能碰到一隻塞壬小狗,還算不錯。
她克製住自己過分激動的情緒,可她必須依靠這種憤怒,才能忘掉更多細節,那些可能讓她感到猶疑不安的細節。
最終,她言簡意賅地答道:
“妄想症。”
乾巴巴的,嗓音發尖的,尷尬的。
她捂住臉,不想再講話。
話語剛落,空氣陷入了一片寂靜的沉默,隻剩下水滴聲在耳邊作響。難得的,這像是有多動症和病理性狂笑症的小瘋子沒有發笑,像是在等待她繼續回答。
林荔都能幻視到,這隻神經質的塞壬小狗歪歪頭,好奇地打量著她,期待著下文。
於是她歎了口氣,又深吸了口氣,接著說道:
“好吧,某個光頭庸醫說我認為自己是朵百合花。”
他終於暴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為什麼?因為你的名字?”
“Lily?Lily?”
“噢!該死!真是頂級的玩笑。”
吊在牆上的瘋子再度笑個不停。
見狀,新來的試驗品小姐摸摸鼻子,像是被他的態度搞得有點尷尬。她將床鋪上的枕頭用力扔向對麵的那個漆黑輪廓,委屈巴巴又憤怒地開口說道:
“閉嘴啦!彆笑啦!!去他媽的見鬼妄想症!這根本就說不通嘛!!!”
隻是吊在牆上的瘋子似乎對於這份軟綿綿的,近乎撒嬌的小小攻擊不甚在意,他聳聳肩,依舊笑個不停。
鐵鏈硌蹭著地板,年輕的神經病鄰居惡作劇般輕飄飄地在新房客小姐的怒意上添油加醋:
“噢!甜心,哈哈哈哈哈哈,那我可要恭喜你——!”
“那麼快就掌握了喜劇的第一秘訣:荒誕。哈哈哈哈哈哈!百合花小姐?Lily?Lily?我們的百合花小姐?”
他像是逗小狗一般,將她的名字用不同的語調,不同的口吻,反反複複念了多遍,依然樂此不疲,興致勃勃。
“啊——喂——!彆笑啦!”
林荔氣悶悶地命令道。
隻是對方依舊如同病理性狂笑發作,笑得氣喘籲籲,笑得很欠揍。
於是她隻好沒有什麼力度地威脅道:
“我要生氣了!我要不理你了!你自己玩吧!”
“快!樂!先!生!Monsieur Heureux——!MR.HAPPY?”
她氣鼓鼓地說道,也給他起了個古怪又冒犯的綽號,用各種古怪的語調念道,不客氣地回敬著他的攻擊。
該死的,如果不是知道他不是,她真該喊他 Joker。
“抱歉,甜心,百合花小姐。哈哈哈哈哈哈。”
他克製著笑聲,努力向她道歉,隻是一提起眼前這位試驗品小姐的綽號,又笑個沒完。
“哼哼,我看你就是因為笑得太多,才會被關到這個鬼地方來!”
她反諷道。
“當然,當然。”他笑得氣喘籲籲,順便將她的嘲諷全盤笑納,毫不在意地說道,“謝謝,謝謝。”
“隻是這個綽號還是差點意思……唔,我想有更適合我的——”
他順口說道,聲音漸漸飄入虛無,像是被蒸發,空氣隔絕了他接著往下想的思緒。
“嗯?”
聽到這裡,林荔後背的肌肉驟然緊繃起來,喉嚨發麻。
“所以……你覺得會是什麼?”
她警惕地追問著他,語調古怪,緊張。
“甜心,你真聰明。”
但對方早已忘掉了剛剛的談話,他欣慰地點點頭,將話題繞回了她的身上,恢複了一點點正常的語氣。
“因為愛笑而進瘋人院,是個入門級的笑話了。隻是這是哥譚,所以這是現實。”
他的語氣變得冷了。
“可……這不是擺明了……”
她的聲音愈來愈小,夾雜著小小的怨恨,將掌心的刀片攥緊,“這不是……欺負人嘛……!”
“喔!放鬆,放鬆。”
鎮定下來的瘋子,好似專業醫生般,耐心安撫著新來的妄想症小姐。
“我沒病!你看我像有病嗎?”
林荔抬起頭,天真又猶疑地問著眼前這個神經質瘋子,就像一隻小小羔羊,仰著脖頸,眼睛汪汪的。
“這可說不準,親愛的,沒點病誰來阿卡姆啊。”
他咂咂嘴,不認可地補充道。
“是啊,你說得對。可能每個人都有點病。我也是。”
試驗品小姐點點頭,似乎接受了他的說辭,也徹底接受了眼前的一切,接著她抬眼,輕聲問道:
“所以……你呢?”
他懶懶地抬起眼皮,語調浮誇,帶著絲絲惡意。
“噢!這可說來話長!所幸今夜還長,百合花小姐,讓我給你講個笑話。”
“但在那之前,我想懇求你一件事情。”
他的聲音帶著絲□□人的蠱惑,美味,令人無法抗拒。
“你可以姑且把它當做……”
“輸掉遊戲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