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羅姆·瓦勒斯卡笑了,她太聰明。
“他想要什麼?”
甜心,你不是早就有答案了麼?
他把玩著手上的蘋果,腦子裡的聲音卻更大了些。它催促著他動手。
“見血。”他給了她一個滿意的回答。
“嘖,慘絕人寰。”
“我們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裡。”她走來走去,悶聲說道,“一定有其他辦法的。”
“當然,這當然。”
傑羅姆直勾勾地盯著女人那雙疲憊的眼,掙脫了手臂上的鎖鏈,“可是……甜心。這何必呢?你弑父,我弑母,我們合該一決高下。”
寂靜之中,他聽見她笑了。這笑帶著譏諷的苦澀,和一點點細不可察的瘋癲。
下一刻,實驗品小姐毫不猶豫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臉上友善的表情全部消失,眼睛冰冷得嚇人。“嗯?你說什麼?你剛剛說了什麼?”
感受著脖頸處的窒息感,他知道他終於成功將她激怒,這是一個好兆頭。
“抱歉。”隻是下一瞬,似乎是察覺失態,她鬆開了手,“你不該拿它來開玩笑的。”
不要緊,這不要緊。傑羅姆·瓦勒斯卡笑得更厲害了,原來這才是她的真實模樣。
Bingo,猜中了。
百合花小姐,我們果然天生一對。可是小姐,你有沒有聽過比目魚的故事?倘若早一點相遇,瓶子中的妖怪或許會感恩戴德。不過現在,一切都變得太晚了。
燈光閃動,這該死的電路終於醒了。他看見她的表情,在明晦之間就像是看見某個怪物般驚愕。
你看,憐憫總是最沒用的東西。所以還是殺了她為好。傑羅姆··瓦勒斯卡沒有任何感覺地想道。小姐,雖然你早就死了,但是你還是趕快去死吧。
不過臨終之前,既然她是一個浪漫主義者,他應該回贈她一段童話,是不是?他總是一個太棒的好家夥。
“抱歉。喏,讓我們拋開這些無聊的後續如何?”傑羅姆·瓦勒斯卡歎氣道。他咬了一口蘋果,“槲寄生下,值得一個吻。”
他拿著甜蜜的話語哄著她。
“當然。”
這隻有毒的百合花笑了,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接著他的話往下講,“或許更值得一支舞曲。”
傑羅姆·瓦勒斯卡定定地看著她,發覺她並不意外於他能掙脫鎖鏈這個事實。他咬下了她給的禁果,卻發現裡麵空無一物。
“你是在找這個麼?”她拾起了手上的刀片,看了他一眼,又摘下了脖頸前的鑰匙,“還是這個?”
傑羅姆愣在原地。
“不過……其實你不必做這麼多無用功,我的朋友。畢竟我一直想知道,能將死亡掌握在自己手裡,會是怎樣的感覺。”
在無聲的舞曲中,她前進了一步,將鑰匙塞至他的手心,“快逃吧。隻是記住,我是欠你一首舞的。”她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道。
她冰涼的體溫鎮定著瘋癲,傑羅姆·瓦勒斯卡盯著眼前的女孩,卻覺得他們之間隔著重巒疊嶂。見鬼,她才是個瘋子。
可她終於真心笑了。
月光之下,她推開了他,緩緩劃開了那冰冷的脖頸,任憑鮮血從裂痕流出,脆弱,粘膩,仿若一串價值連城的紅寶石項鏈。
傑羅姆靜靜地站在原地,他看著她的血液蔓延至整間地磚,開出一團團張牙舞爪的罌粟花簇,新鮮又腐敗。
與之相伴,一陣細密的痛癢感如螞蟻襲擊般順著他的脖頸往下爬,一點點擴散至他的脊椎,他唇角的弧度,他的腦髓,他不甚清醒的神經。
於是傑羅姆·瓦勒斯卡開始大笑,為今夜的鬨劇而鼓掌。隻是在靜默的瀕死幻覺裡,她的遺言依舊回蕩在這間狹小的禁閉室,如同咒語,如同女巫的夢魘,吵得他神經衰竭。
他聽見她說,真可惜,今夜你我都不算快樂。傑羅姆·瓦勒斯卡,祝你平安,歲歲平安。
真是見鬼!他笑得更厲害了,他徹底控製不住自己的表情。他想起了很多,可都對不上。因此傑羅姆不再想。他一向健忘,阿卡姆的藥劑隻是加重了這點。
他踢了踢她的屍體,歪歪頭,又蹲了下來,拍了拍她的臉,指腹滑過她的脖頸傷口,挖著那團粘膩模糊的血肉,他重複地問道:“噢?你還活著?你還活著?”
可他得到的隻是一陣冰冷的靜默。
這是她的故技重演。傑羅姆·瓦勒斯卡想道,變得暴躁。他感到抓狂,卻隻是舔了舔指尖的血,又將耳朵放在她的心口,又移了兩步,他將側臉貼在了她的唇邊。“嗯?親愛的,你說什麼?你說什麼?Lily小姐?”
“嗯,你說得真好。Lily,這我再讚同不過了。”他吻了吻她的側臉,點點頭,站起身來,晃了晃手上的鑰匙,又放下了。
他想了想,將口袋裡的項鏈掏了出來,掛在了女人的脖頸上,他笑了,語調帶著漫不經心的威脅,“甜心,這次你可要收好。我們再見。”
天亮了,禁閉室內的電燈搖搖欲墜,再度熄滅。傑羅姆哼著破碎的曲調,“先生,你知道魔鬼魚有幾隻眼睛嗎?”他微笑地站在門口,割開了獄警的脖頸。
“喔,是兩隻。”他懶懶地比了個耶,語調興奮。
警報聲拉響了。
傑羅姆·瓦勒斯卡地靠著牆,在注入鎮定劑之前,他回頭看了眼房間內的室友小姐,她的屍塊散落一地,血肉如同硫酸般腐蝕著地磚,臉上卻停駐著永恒的微笑,冰冷,蒼白,寬容。
他的唇角揚起譏諷的笑意,蔓延至眉梢。如今他這無聊的人生,終於找到了一點樂事去做。
CATCH YOU.
走在阿卡姆病院的走廊上,傑羅姆心情愉快地繼續哼著他未完的聖誕頌歌。小百合花,我們來日方長。
***
“喂,小孩,彆哭,你聽過蘋果人的故事嗎?”他當然是健忘的,隻是當理智與瘋癲一塊兒燃燒到末端,在憤怒與狂躁之間,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腦海裡的聲音從何而來。
感謝瓦勒斯卡家族都擁有一個顯著優點——記仇。
我的小牙仙,我們早該好好算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