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過樹林間的縫隙傾灑在他們兩個喪屍身上。
李冬沉寂地看向不斷湊近自己的李秋。他的眼珠向下看去,露出了大部分的眼白。他在看他的同類做奇怪的事。
李秋捧住了李冬的一條胳膊,一層衣服一層衣服地往上捋。
先是最外層的黑西裝,然後是裡頭貼身的襯衫,直到露出那截筆直而修長的手臂。
李秋完全陷入了食欲中,現在在她麵前的根本不是一隻喪屍,而是一塊被撕開包裝袋的牛油麵包。
她毫不猶豫地張嘴咬了下去。
鋒利的牙齒刺進李冬堅硬的喪屍皮肉中,就像快渴死的人喝到甘甜的水。她加快啃咬的速度,如同非洲草原上的獅子撕扯著一隻脆弱的羚羊。
李冬依然靜靜地看著她,不作任何反抗,仿佛這具被撕咬的身體不是自己的。
嘴裡的一塊肉隻是嚼了幾下,就被李秋很快地咽下去。但這隻是開胃菜,接著又是下一口。很快,這條胳膊上就有一處地方見了白骨。
仔細看的話,還能看到這些白骨上附著一些黑色的斑點,散發著如同夏日陽光暴曬下堆放了好幾天的垃圾才會形成的惡臭。
或許是她的咀嚼聲太響,又一次影響了李冬的判斷。他好像又感受到了人類的氣息。
李冬的身影在黑夜中搖晃,他動了動脖子,脖子和肩膀連接處那截腐爛的骨頭吱吱作響。
嘶吼聲從他的喉嚨裡發出,在昏暗安寧的夜幕中顯得格外毛骨悚然。
李冬的嘴也隨之不斷地咧開,露出腥臭的牙齒、粘連的口水,還有黑色的舌頭。
他朝李秋伸出另外那隻手抓住了她的衛衣衣袖,吐出的氣息也擦在了李秋的額頭上。他離美味隻有極其微小的距離,隻需要再近一步就能得到。但這股迷人的人類香味卻又一次從他麵前溜走。
他眼前依舊是這個奇怪的同類。
屬於同類的惡臭味讓李冬呲了呲牙,他皺皺巴巴的臉上露出一股反胃的表情。
李秋突然感覺自己像做了個夢,夢裡她從懸崖上跳了下去,高空墜落的刺激讓她猛地驚醒過來。
眼前的畫麵在她眼裡逐漸從模糊到清晰。
隻見她手裡捧著李冬的左胳膊,嘴裡還有沒嚼完的一塊肉。
而李冬的右手攥著她的手腕,臉幾乎快貼到她的臉上,那張喪屍死人臉上還有反胃的表情。
要是這時候有人路過,絕對會以為這是一對情侶變成的喪屍,不然怎麼會變成喪屍後還要這麼親密。
李秋一邊甩開李冬的手退後幾步拉開距離,一邊默默把嘴裡那塊肉吞下肚。雖然有點塞牙,但還真挺好吃的。肉質不乾不柴,這就是30歲上下健壯青年喪屍的味道嗎?李秋忍不住想。
隨後她伸手摸了摸饑餓感減少的胃,歎口氣:“冬啊,我們這樣有點曖昧了。”
李冬瞪著眼睛站在原地,並聽不懂李秋的意思。
李秋的目光落在李冬見骨的胳膊上,知道那都是她的傑作。
她忽然也沉寂下來,意識逐漸回籠,想起自己都乾了什麼。
起初她帶著李冬上路,隻是想著把他當做一個擋箭牌,讓她可以在遇到危險時逃脫。
完全沒想過李冬還有儲備糧的作用。
而這位儲備糧還很有做糧食的覺悟,就站在那裡任由她吃。如果不是她突然自己清醒過來,隻怕李冬已經被她吃光了。
李秋明明已經沒那麼餓了,可卻並沒有那麼開心。她發現關於進食的底線,在兩天之內,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了。
從吃喪屍屍體恢複神智開始,到想去找人類的食物,人類的食物不管飽,隻能含淚吃下178具喪屍屍體。再到現在饑不擇食到啃食活喪屍。
從吃飽到餓的時間,是這麼短。178具喪屍屍體,也隻讓她勉強支撐了大約12個小時左右。
到吃飽後的第6個小時,大約是中午那時候她開始感到饑餓,但是很輕微,完全可以忍受。到了下午,她就餓到要吃臭魚充饑了。然後黃昏時分她消耗了太多體力騎行,夜幕降臨後,巨大的饑餓感穿透身體的每一寸血肉,讓她神智都難以保持清醒,無法做出自主意識的判斷。
人類的進化,是成為日漸強大的異能者,適應世界的變化。
而她這個偽喪屍的進化方向,估計是成為一個真正的喪屍。
以後或許會餓得越來越快,需要更多的肉才能吃飽。不然要麼是餓死,要麼是根本無法保持清醒。
我怕是早晚會去吃活人的。李秋心想。
她心裡湧起一層悲傷,怪不得修仙小說裡不讓人和妖在一起呢,誰都不知道混血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她根本沒有辦法想象,如果她在最餓的時候找到爸媽還有閨蜜,然後一點點吃掉欣喜的他們……
所以惡習要從現在改掉。
“我要完全是個喪屍也就算了,可惜我不是。你彆跟著我了。”李秋對著李冬說,“咱倆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以後要是你被人打死了,看在咱倆做過同伴的份上,我會不吃你的。”
李冬並不懂李秋話語裡的沮喪,他的注意力已經被樹梢上的鳥窩吸引。
大鳥已經歸巢,正在給幼鳥們喂著艱難尋找來的蟲食。幼鳥們伸長詭異的尖喙,發出吵鬨的叫聲。它們的尖喙外沿長出一圈它們父母沒有的尖刺,刺得大鳥痛苦地扇動著翅膀。
對於不是新鮮人類的東西,李冬的注意力往往隻有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但是當他低頭看去時,那個奇怪的同類已經走得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