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 重情重義,天大的笑話。(2 / 2)

聞言,白忍冬才發覺自己失態,立刻又低下頭,不敢言語。

“激進些也是好的,年輕氣盛。”鐘隱月出言道,“我還未教他道法心得,他不懂靜心之理,讓你看笑話了。”

“師尊言過了,沒有的事。如此激進,也說明白師弟是重情重義之人。”

鐘隱月點點頭,不作回答,隻道:“你尋他,應當也沒旁的事了吧?”

“並無他事了,隻是想見見師弟,聽聽高見罷了,給長老添麻煩了。”

鐘隱月揮揮手,對白忍冬道:“既然沒事了,你就回去吧。時候不早了,還沒用晚飯吧。”

白忍冬連忙行禮:“是。”

“那快回去吧。”

白忍冬早已不想在這要命的兩個人之間夾著了,趕緊拱手躬身,回頭一麻溜就滾了出去。

待他走遠,鐘隱月抬眸看向沈悵雪:“你這是何意?”

沈悵雪依然笑吟吟的。

“弟子並無他意。”他說,“長老,您也見到了,他本性並不是壞的。”

鐘隱月擰了擰眉。

他就知道沈悵雪自己打著算盤。

“好端端地,你突然問他這些事,就是想試探他的反應,然後看他會不會和我說的一樣?”鐘隱月歎氣,“你這是圖什麼?他還未進乾曜門下……”

“正是因為還未進師尊門下。”沈悵雪說。

鐘隱月話語頓住。

他看向沈悵雪。

沈悵雪臉上的笑意淡去許多,麵目嚴肅。

“長老,悵雪在今日離開玉鸞宮後,思慮良久。”

他說,“白師弟之事,弟子也有耳聞。今日聽過長老之言,弟子便有一猜想。”

“白師弟是由靈澤長老從山下帶回來的。他無父無母,流浪良久。回了山門,靈澤長老無法收他,他便跟了您。”

“想必,在那原來的話本裡,原來的玉鸞長老是不管他的。玉鸞宮中的師兄弟也未跟著長老學到什麼,自然也無法照顧他。”

“長老,對一個孩子來說,第一個帶路人便能左右他的一生。”

話說到這裡,鐘隱月已經懂了他的意思。

但他不敢相信,於是問道:“你的意思是……”

沈悵雪後退半步,向鐘隱月跪了下去。

他拱起雙手,向鐘隱月道:“若如此下去,事情一定會發展成長老所說的話本中的那般模樣。”

“長老,弟子雖與長老相處時間不長,但弟子能感覺到,長老為人正直,心性溫良。”

“若有長老在師尊前為白師弟做帶路人,他或許不會成為那話本中的,及長老所言的白眼狼。”

“玉鸞宮中的師弟師妹也都是如此。原先的玉鸞長老任由他們自生自滅,未曾教過什麼。我知長老心裡向著我,但若想改變這話本中的事,若想活著,大約也需要從這最下層開始。”

“還請長老教書育人,使師弟師妹們走上正道。”

沈悵雪伏身下去,向他磕了一個頭。

鐘隱月啞口無言,愣在原地。

前廳裡點著一盞燈燭。

燭火悠悠,宮外夜色幽暗。

半晌,鐘隱月前去將他扶了起來。

沈悵雪站起來,幾番請求,鐘隱月也隻好唉聲歎氣地應了下來。

兩人走出前廳,站在雪夜的屋簷下,鐘隱月仍是忍不住歎氣。

“你這是何苦?”鐘隱月說,“一個說你活該做這些的師弟,無非就是個白眼狼。那時你屍骨都還未涼透,他就說出這種混賬話了,如此對不住你,你何必還要拉他一把?”

沈悵雪笑笑:“長老言過了。隻是若不拜托長老,他到時到了師尊手下,便又是此番結局。既如此,不如勞煩長老替我掙紮一番,指不定他還會長成另一幅模樣,不會再威脅到我。”

鐘隱月想了想,也有一番道理。

隻是他心裡還是不舒服。

想到沈悵雪死後,這小子在書裡說的話,鐘隱月就不舒服。

他居然要教這個小混賬,這和親手把殺父仇人的兒子養成總裁有什麼區彆?

沒區彆!

鐘隱月在想什麼都寫在臉上了,沈悵雪輕笑出聲,道:“長老真是好懂。”

鐘隱月:“啊?”

“您想什麼,臉上都寫得一清二楚。”沈悵雪說,“這可不行。”

聞言,鐘隱月一驚,趕緊抹了抹臉,支支吾吾道:“哪兒有!”

“長老說沒有,那便沒有。”沈悵雪說,“那一切有勞長老了。”

鐘隱月點了點頭,揮揮手道:“那你去吧,也早些睡,我替你料理這些就是。”

沈悵雪應聲稱是,回身離開。

沈悵雪走進廊中。鐘隱月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半刻,打了個哈欠,抬步走入夜色的雪中,準備回自己的玉鸞宮裡睡覺。

他走後,沈悵雪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

沈悵雪逐漸停下腳步,轉頭看向廊外的雪。

大雪飄飄中,他麵上的笑越發深了。

【如此激進,也說明白師弟是重情重義之人。】

剛剛親口說出的話從耳邊飄過,沈悵雪捂了捂嘴,險些吐出來什麼。

重情重義。

天大的笑話。

他幾乎笑出聲來。

沈悵雪仰起頭,望著天上飄下來的雪,眼中有什麼東西越沉越深,最終沉寂在黑暗之中。

此世若是區區一個話本……

白忍冬,此世若是區區一個話本。

那若主役將死,世將如何?

是滿世將傾,還是……

主役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