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命令讓白忍冬莫名其妙,但他還是乖乖把頭抬起來了。
少年人瘦弱,脖頸慘白細長,上頭也還有發黑的焦傷,以及沾上的一些臟汙。
但最明顯的,還是這一道幾乎要消失掉的手印。
他這一抬頭,溫寒也瞧見了。
“師尊,這是……”
鐘隱月神色也一沉,問道:“今日,你可在山林中又遇到了誰?”
“誒?”白忍冬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呆呆道,“回山之後嗎?”
“嗯。”
“這……我從上玄山上隨師姐回山,還未從劍上下來,便在半空中遇上了天雷,立即沒了意識……在玉鸞山上,應當是沒遇見任何人的。”
鐘隱月皺緊眉頭。
那這手印是怎麼來的?
白忍冬低下頭,卻並看不見自己脖子上的手印。
他惴惴不安地摸著脖子詢問:“師尊,弟子這脖子上……是怎麼了嗎?”
鐘隱月未言,陸峻便說:“有一手印,瞧著是被人掐過。”
白忍冬大驚:“!?”
“若是沒遇到,那就是有人趁師弟昏迷,想對他下手……”溫寒警惕道,“師尊,難不成是有人嫉妒師弟靈根,想加害於他?”
“哪兒有這般早的。”鐘隱月說,“他師尊師兄都沒下去,便有人嫉恨得如此之早,冒著山火就要下去殺他?”
“這倒也是。”
鐘隱月不再說話。他眸色漸沉,不知是在思索什麼。
三人望著鐘隱月,跟著他一起沉默下來。
半晌,白忍冬輕聲說:“師尊……”
鐘隱月抬頭看他:“嗯?”
白忍冬縮著脖子,小心翼翼道:“師尊,弟子今晚,是覺醒靈根了?”
鐘隱月愣了愣,噗嗤笑了出來:“你不是剛醒過來就給我道歉,知道自己覺醒靈根了嗎?”
白忍冬臉紅了紅:“弟子是……不敢相信。”
他低下頭,眼簾跟著一落,聲音也弱了下去,“弟子……打有幸被靈澤長老帶來,測過靈根,旁人便一直說弟子是廢人……”
“外頭不知多少師兄師姐,來玉鸞山時,都笑話弟子無靈無根。甚至還有人,專程為了笑話弟子而來……”
“如今覺醒靈根,還是師尊說過的這萬裡挑一百年難遇的雷靈根……弟子實在不敢相信,唯恐隻是黃粱一夢,夢醒便全空了。”
鐘隱月無言。
白忍冬在床上縮起身子來,瞧著也是小小一團,也是很可憐。
他一這樣,鐘隱月才終於慢慢明白過來。
他穿書了,這兒是另外一個世界。
這兒是一個世界,而不再是單純的一本書。
人人有血有肉,有過去有將來,人人彼此相連。
主角並非隻是一個角色,他是一個確確實實能被影響的活生生的人。
鐘隱月,說不準真能改變他。
鐘隱月伸出手,揉了一把白忍冬的腦袋。
“身上這麼多被雷劈被火燒的傷,如此之痛,怎會是黃粱一夢。”鐘隱月說,“聽我說,白忍冬。你光是雷靈根就足夠天賦異稟了,再加上今日更是天降驚雷來助你覺醒,這更是天道都在助你。”
“如此奇才,門內必定相當重視。你此後不但不會再被說成廢人,還會成為門內的紅人。”
“明日,我就得帶你再去上玄山上。掌門的意思,便是讓你重新擇師入門。你如今的資質,跟誰都使得。”
說到這兒,鐘隱月頓了頓,問,“你……想跟著乾曜嗎?”
白忍冬一聽,麵色一怔,幾乎是喊了出來:“弟子不想!”
白忍冬急了,他往旁一翻身,在床上對著鐘隱月跪下:“師尊!弟子隻想跟著師尊,旁人誰都不跟的!師尊是這天底下最好的師尊了,隻有師尊不嫌棄弟子無靈無根,願意留在門下!”
他神色迫切。
鐘隱月沉默了。
片刻,他試探著又問:“你當真不想跟著乾曜?”
白忍冬點頭如搗蒜。
突然,他神色一僵,像是想到了什麼,輕聲開口:“師尊……師尊這樣說,是想趕我走嗎?”
“不會,我隻是問問你意下如何。”鐘隱月輕笑起來,“就算你這麼說,我也無法忤逆掌門和門中其餘長老,更無法將帶你上山這事兒推掉。該帶你上山的,是一定要去的。若是你仍想跟著我,到時候向他們解釋了便是。”
“長老們也是為了你好,更不會逼迫你什麼。你這樣一個奇才願意跟我,我自然是高興的,怎麼會趕你走。”
鐘隱月這樣說,白忍冬鬆了口氣。
他又高高興興說:“多謝師尊!”
他這樣坦然地高興,眼神也清澈極了。鐘隱月瞧在心裡,心中那些不安終於都落了地。
他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