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剛出宮門,他就因腳上抬不高而絆到了門檻,一個趔趄撲到宮門前的柱子上,再也沒有走出去的力氣,緩緩滑落。
“哎!”
他這突然衝出來,把正要進來的人嚇了一跳。
那人剛剛分明能扶到他,卻硬生生往後猛地後退一大截,好似生怕他碰到自己似的。
外頭真冷,沈悵雪身上本來就涼,這會兒更是覺得自己冷得要凍住了。
他僵硬地抬起眼皮,果不其然,來的是邱戈。
邱戈瞧見他這副淒慘模樣,不但不覺可憐,反倒笑了出來。
“哎喲,沈師兄。”邱戈諷刺他,“我以為誰家倒出來一桶泔水呢。怎麼了這是,您不是師尊的首席大弟子嗎?”
話語刺耳,沈悵雪卻早已心同槁木,心中半點兒不起波瀾了。
沈悵雪沒有理他。他扶著柱子,又一次硬讓自己站了起來。
外頭還在下雪。沈悵雪一瘸一拐地走進雪裡,沒有對邱戈說一句話。
他聽見邱戈在他後麵諷刺一笑,那和耿明機對他的嘲諷笑意幾乎一模一樣。
真是親師徒。
沈悵雪心裡想著,身上卻越來越冷。
命鎖仙罰之後,靈修法力暫失。沈悵雪又被折磨過,無法禦劍。他一步一步踩在雪裡,隻能這樣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回彆宮。
通往彆宮的路太長太長。
路上經過的弟子都看到了他的慘狀,所有人都竊竊私語著,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問他這是怎麼了,更沒人願意來扶他一下。
旁人投來的視線過於刺眼,沈悵雪不願再受,硬是硬著頭皮走了更遠的偏僻的路。
雪下大了。一開始隻是輕柔的太陽雪,可之後烏雲蔽日,風聲漸起。
乾曜山好像沒有這樣冷過。
身子越來越沉,沈悵雪漸漸撐不住了,他聽到身後背著的劍都開始嗡嗡悲鳴。
他再也站不住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一把枯木。
他倒在了雪裡,倒在偏僻的雪路上。
大雪落在他的臉上身上。明明冰冷無比,可這樣倒在雪中時,他又覺得身上的一切都暖和起來。
漸漸地,他又感到無端的滾燙,好像昨晚耿明機施與他的仙罰。
很熱,也很痛。
仙罰不留皮外傷,可沈悵雪感覺五臟六腑都痛極了。後背上的傷口好像裂開了,他感到有血流了下來。
但他知道自己不會死。
他知道不會死,這一切還會繼續——很突然地,他想要結束了。
他想結束這一切。
他想要這一切現在立刻……有一個結果。
他心事重重,腦中的一片亂糟卻在緩緩變得空白。
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眼皮越來越重,隻感到落在臉龐上的雪越來越輕柔滾燙。
他閉上眼,一切歸於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他在半夢半醒間聽到了腳步聲。
有人來了。
沈悵雪沉重的眼皮一抖,意識漸漸回籠。
他仍然渾身痛得動不了,隻有眼睛能動一動。
可視線裡的霧氣還沒散去,眼前還沒清晰,他就感到一直在往身上落的雪停了下來。
風還在吹,沈悵雪眨了兩下眼,看清了眼前。
鐘隱月舉著一把白傘,正蹲在他身邊,一張臉上寫滿了好奇和新鮮。
沈悵雪嚇了一跳,兩眼一瞪,張嘴剛要說話,一口血卻返了上來,卡在了喉嚨裡。
他當即咳了起來。
剛咳了一聲,他突然聽到聲音不對勁,硬是馬上把咳嗽憋了回去。
“我去,你還會咳嗽呢?怎麼就咳一聲?彆憋著啊,憋出毛病來可咋辦。”
鐘隱月說著,伸手撥開了他身上的雪。
這句話莫名其妙,沈悵雪心中卻警鐘大作。
他立刻轉頭看向自己的手。
果不其然,那變成了一隻白花花毛茸茸的毛爪子。
沈悵雪兩眼一黑,險些又暈過去。
“乾曜山上也真是厲害,這地方還會有兔子。”
鐘隱月把它從雪地裡抱起來——他把一隻渾白的白兔子從雪裡抱了出來。
兔子一動不敢動,緊抿著嘴,驚疑不定地死死瞪著鐘隱月。
鐘隱月卻神色淡然,完全不把它的驚嚇當回事。他把這隻白兔子抱在懷裡,一邊拍著它身上的雪一邊打量它。
沈悵雪要嚇瘋了。
現……
現原形了!!